亥时一刻至——
在裴灼兮订下的房间门口前,走来了一个男人。
男人站定在原地,良久。
那男人敲响了房门,斯醒过来开门,却不与他对视,示意让他走进房间。
男人正是其圭弦,他走了进去,却看到了一张有些熟悉的脸,他停顿了脚步,不确定的喊了一声:“母后?!”
那张脸跟她母后有六七分相像,尤其是那双眼睛。
只是母后的眼睛总是温温柔柔的,如同被温暖的阳光包围,可眼前之人却足够冰冷,似乎坠入了刺骨冰河。
浮丘无命与斯醒坐在窗边与床边,相继无言,皆默默的看着裴灼兮与其圭弦。
裴灼兮倒了一杯酒放在旁边,示意其圭弦坐下饮酒,其圭弦乖乖照做,却还是忍不住打量她那张脸。
裴灼兮瞥见他的目光,明知故问问他:“怎么?我像你认识的人?”
其圭弦点头,照实说道:“你很像我的母后,除了有些妃子,我与母妃皆挺想她的,毕竟她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只是不知,如今的她是否还活着……”
裴灼兮轻哼一声:“她……殁了。”
震惊如其圭弦,问她是怎么知道的,但裴灼兮却像是听到了笑话般,笑出了声:“你既然从这张脸上看出我像谁,也该聪明一回吧?自然是因她是我娘咯。”
其圭弦不确定自己的耳朵有没有听错,一时愣住。
而裴灼兮又补充了一句:“其华是我亲哥。”
原来父皇下旨找寻的妹妹,就出现在自己眼前。
这下他理清了一些事情,看向裴灼兮的眼神里,惊喜,无奈以及自卑:“原来你就是灼兮啊,这么久没有你的消息,我们一直以为你已经……”
殁了……
“你有找过我们娘俩吗?”裴灼兮问他。
他摇了摇头:“我是没有资格的,虽身为九皇子,西域的九王爷,但我到底无权无势,何况我与太子不同,我的生母并非母后,她也不过是一介得了一夜圣恩的侍女罢了……以至于即使我游遍大千世界,即使知晓你们的踪迹,也无实权之人将我的话当真放在心上,亦无实权之人可愿为我驱使。”
他只与曲子相伴,一晃过去便好些年。
裴灼兮意料之中他会这么回答,她终于抬眼与他对视:“九哥?那你能帮我个忙吗?”
其圭弦心里其实不确认眼前之人到底是不是他母后的女儿,毕竟这些年他也不是没听说过冒死扮相,心存侥幸而前往皇宫相认,最后反而被午后问斩的。
他心中疑虑尚存,并没有立刻答应她。
而这也在裴灼兮的意料之中,她清了清嗓,随即哼出一段他闻所未闻的旋律。
一向视曲子为生命的其圭弦当即拍案叫绝。
宫商角徵羽的组合有千千万,他以为他早已听尽,不曾想,是他低估了。
“我也不是非要用身份来压着你帮忙,若你肯帮,你想要的曲子我都可以给你,前提是你肯。”
现代时,为了完成任务,她成为了传说级编曲家,对于这种音痴,让他听到更好的曲子,便是狩猎他的开始。
裴灼兮抛下了诱饵,而其圭弦也着实上了钩。
他此刻两眼放光,听到可以得如刚才般闻所未闻的曲子,什么疑虑,什么原则都通通放下了。
“好!我帮你,不过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
此时裴灼兮那阴沉冷漠的气场压得其圭弦有些发冷,他不自觉的抱住自己双臂,以寻求一丝暖意。
还没缓过冷冽的气场,他便见裴灼兮拿出了一把一尺长的匕首,推到他面前。
“我要你将许初浩留在身边,宠到极致,惯到极致,无论他要你做什么,你都无条件服从,而半年后,毫不留情的背叛他,然后……杀了他!”
她要许初浩也尝尝被唯一信赖之人背叛的痛苦!
她向来都是有仇必报的狠角色,哪怕身处异世,哪怕那人跟自己本身已然没了任何瓜葛。
其圭弦听到前面一段话时,实在搞不懂裴灼兮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他宠溺一个男妓,而听到最后,他明白了,彻彻底底。
她要看着许初浩站在高峰,然后被一只鹰叼起,无情的狠狠摔在地上,啄肉吮骨,死无全尸。
“好,我答应你……”
其圭弦拿起匕首放在了腰封处。
裴灼兮闻言,又说:“记载曲子旋律的曲谱我会让其华拿给你,一月十首,直到许初浩死去,可行?”
原本以为完美曲子稀少,创作不易,本就不可多求。
其圭弦一听到一月十首这四个字,当即表示没问题,而后回味了一遍她刚刚的话。
让其华拿给他?
看来眼前女子真是自己父皇与母后所生的女儿,西域的十一公主,太子的亲妹妹,他的……十一皇妹。
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了。
最后,裴灼兮也要求了其圭弦不要说出她的存在给别人知道,如告诉其华般,她不想招惹麻烦过来。
其圭弦在裴灼兮这里待到了亥时六刻,便回到了南风馆,为许初浩赎身,然后连夜将他带回了西域。
察觉其圭弦快到西域了,浮丘无命伸手算了一卦,朝裴灼兮轻声启口:“小兮,许初浩的寿元已十不存一,不出半年,他将命丧西域,你的计划可能来不及。”
“那怎么办?”裴灼兮有些可惜,本来好好的心情都有些收敛了。
浮丘无命却让她安心,表示自己可以处理。
他闭上眼睛,远在西域的路上,其圭弦听到自己脑海里出现一句话。
“不必等待一年,若许初浩出现长久虚弱,便是动手之时。”
其圭弦忽的叫停马,愣在原地,警惕的环顾四周,问同行的许初浩:“可有听到什么声音?”
许初浩否定,他只听到猫头鹰的叫声。
良久,其圭弦朝着那个客栈行了一礼,心道他已知晓,下一秒便只听到一个好字。
其圭弦微惊,看来他那个十一皇妹,并不是简单的角色呢。
千里传音他听都没听过谁会使用,居然有人能有此能力?
他仔细回想他与裴灼兮相遇之时的场景,除了他与裴灼兮,房间里还有两个男人。
他一开始只以为是裴灼兮的侍卫,如今想来,侍卫倒是有一位,但那位白头发的,却不像是侍卫。
他的目光冷淡,似乎不将任何东西放在眼里,有那种身为高位者的傲气,以及看见蝼蚁的鄙夷。
这样一个人,看见裴灼兮时却像看到了稀世珍宝一样爱护。
看来他这皇妹,应该不会出现什么意外了。
浮丘无命将其圭弦的情况告知了裴灼兮。
裴灼兮听到这样的回答,心情大好,仗着自己不会轻易喝醉便开始畅饮酒水,谁拦着都不顶用。
不过她有些高估原身了。
不知何时,裴灼兮醉得昏睡过去,斯醒气喘吁吁的坐了下来,他从没想过拦一个醉鬼居然这么要命。
反观浮丘无命,他此刻冷静得不像话,双手掐诀就出来了一粒醒酒丹药,给了裴灼兮服下后,他坐在了斯醒旁边。
两个大男人相继无言,浮丘无命是不想说话,而斯醒却是无话可说。
僵持着好些时候,斯醒受不了这诡异的气氛,先行开了口:“你留在兮身边,是有目的吧?”
闻言,起初的浮丘无命并不理他,直到被他盯得有些不耐烦,他淡淡启口:“是又如何?”
见他确定,斯醒站起身离他远些,眼神中警惕的神色溢出眼眶,他缓缓移动到裴灼兮面前,挡住浮丘无命的视线。
“你想对她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