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后
元宵将至,大街上随处可见熙熙攘攘的人群,各式各样的明灯将整座街道映照的宛若白日。人群中,不时有金发碧眼,穿着奇装异服的外国人操着奇怪的口音在小贩前问东问西,周遭人却似是已经习以为常,甚至有些机灵的小贩儿还能娴熟地操上两口“鸟语”。
不远处阁楼上,一对面容颇为相似的母女正饶有兴致观赏着楼下花样百出的花火表演。
两人中间,还坐着个约莫八九岁大小,带着兔皮小帽,同样精致可爱的小姑娘,这会儿正同两位长辈一般,一双大眼睛晶亮亮的瞧着街道上热闹的场景。
“都这会儿了,阿玛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阿玛他们也真是的,一个小灯谜而已,至于非要抢着去嘛!”
也不瞧瞧自个儿都多大年纪了,还当小年轻呢!
轻挽着自家额娘的手,玉录玳忍不住小声嘀咕道。一旁安宁噗嗤一笑,轻睨了自家女儿一眼。
“方才也不知晓是谁,一眼便瞧中了隔壁铺面上的花灯。”
明明无论王府,公主府好看的式样不知多少。华丽的,清雅的比比皆是……
不过刚才那一方,将船只与海面作为卖点,细听之下,还有隐隐波涛之声,确实算的上新奇有趣。
也不怪自己女儿喜欢。
“嘻嘻,难道额娘您就不喜欢吗?”
“您往常不是最喜欢那些新奇有趣的小东西吗?”
当她没瞧到刚才阿玛下去前,还特意往自家额娘那里一眼。
轻拽着自家额娘的袖口,玉录玳同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明明已经是做祖母的年纪,眼前之人依旧明媚肆意的模样,不仅面上并没有太多岁月的痕迹,一双明眸亦是清澈如昔。
只一瞧,便是个从未受过苦的。
直把一旁的儿媳钮钴禄氏瞧地羡慕不已,不自觉将年仅四岁的小儿子往怀里搂了搂。
楼下,热闹的猜谜活动还在继续。
爷婿二人上来时,已经是小半个时辰后,手里提着的正是刚才对面的花灯,不过一瞧便宜夫君脸上止不住的青黑,母女俩对视一眼,心道自家阿玛(便宜夫君)怕是没赢下来。
事实也是如此,因着一字之差输给了倒霉女婿,还是在妻女跟前,胤禟这一整晚脸色都不大对,不过这并不影响母女二人玩儿的开心。
纵然因着人流过多,不好下去凑这热闹,也不妨碍各种新奇有趣的小吃,耍物被源源不断的送来包厢。
回去的路上,因着人流过于拥挤,刚刚下衙的的外孙额林还特意多带了一倍的人过来。
这年代,产育于女子而言无疑是一道关卡,当年玉录玳生育之时,虽然比之大多数人都要顺利的太多,然而饶是如此,也把胤禟连同一旁的瓜尔佳兆舜吓得够呛。
因着这个,这些年下来无论玉录玳本人,还是便宜女婿都没有要二胎的想法。
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回到了府邸,随后母女俩日子依旧闲适自在,不是今儿一道游湖写生,探讨养生方子,就是赏玩各处送来的各种有趣的小玩意儿。
因着这几年大清同外邦交流日益增多,不可避免从那边儿传来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器物,还有各种各样于时人而言奇奇怪怪的思想。
这一日,胤禟突然目光幽深道:
“福晋,你知道吗?爷今儿在宫宴上,还瞧到一个女伯爵,原来在人家蛮邦,女人也是能够袭爵的……”
是啊,人家不仅能袭爵,皇位也是能继承的呢!
似笑非笑地瞅了某人一眼,安宁不置可否:
“那爷的意思呢?”
黑暗中,胤禟没有说话,仿佛只是心血来潮提这一句。不过夫妻多年,只看对方的表情,安宁就知晓,这人怕是没那么容易放弃。
毕竟便宜相公这人,最是有股子狠劲儿跟轴劲儿,属于自个儿的东西,便是毁了,砸了,那也决计是不愿意留给外人的。
什么,侄子?
那跟他老九有一文钱关系吗?
尤其是这些年,前头皇兄们挨个儿去世,硕果仅存的几位,像胤禟这般能干事儿,又没啥野心的真不多。
看着如今日益丰腴的国库,早在多年前,便宜相公的爵位就已经重新升到了亲王。
要将自家这么大好处让给旁人,以这人的性子,怕是死都闭不上眼睛。
示意下人将珍颜阁几款最受欢迎的玉容膏重新升级换新,安宁这才美滋滋的品着刚出炉的养生茶,有客千里而来,总不能叫这些爱美之士过于失望不是?
系统:“……”
“话说,宿主你之前暗戳戳搞事了这么久,不会就为了这个吧?”
又是通过枕边人促进海关贸易,甚至几年前还通过往来贸易暗戳戳引得大英提前来访……
就为了一个爵位?
好吧,亲王爵位,确实还挺香的。
“不过宿主,你怎么知道看到了国外更加先进的技术,上头那位不会封锁的更厉害?”
就像原本的乾隆帝那样。
“不管成不成,总要做个尝试不是吗?”
何况,安宁轻笑一声:“统子,你知道原清朝一直到乾隆之前,最为重视西方科技的是谁吗?”
“啊?”
“是康熙……”
不等统子问出声,安宁尤自轻叹道。
“你觉得一个日理万机,且惯会克制己欲的封建帝王是为了什么对数理之道痴迷不已?甚至连几位阿哥的教学都有西学这一项。”
单纯为了兴趣,安宁忍不住摇头,别天真了。
事实上,真正的科技封锁只是针对下层人甚至汉人,康熙本人对这些重视程度可不低,甚至私人“研究处”都砸了不知多少银两。
这位可比当时大多数人都知晓洋人这些东西的厉害之处,甚至未来可能造成的危机。
而这些忌惮,旁的阿哥或许嗤之以鼻,但从小被对方教导长大的胤礽却绝对不会。
尤其近些年,作为太上皇闲来无事,又不愿涉足政治给儿子添麻烦,园子里胤礽可没少鼓捣这些玩儿。
对其厉害之处自然感触更深。
是一时安乐,但后患无穷,还是努力求存。
只看如今这位的做法,不是已经明了了吗?
“统子,你没有发觉,近来各个阿哥府上,汉军旗,甚至纯正的汉女愈发多了吗?”
“信不信用不了多久,满汉不通婚这条律例就要彻底废除!”
啊,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
统子不明所以的挠了挠头。
总之,那日之后,安宁照旧跟自家女儿吃吃玩玩,偶尔做做养颜,小日子悠闲不已。反倒是原本刚退休不久,好不容易悠哉养老的胤禟再一次忙碌了起来。
不仅多次联系一些家中绝嗣的老宗亲,更是多番上书想将身上爵位留给自家闺女。甚至不惜捐出大部分家底儿,还有属于宗室亲王的特有权柄。
对此,大多数人都只是一笑而过。
只觉老九(九叔)果真魔怔了。
然而瞧着一把年纪,还要不停奔波的九叔,弘皙亦是颇有不忍。
总算在对方持续上书的第八年,态度有所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