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的提示声从晚上十一点开始，几乎每十分钟就会响起一次。
一直持续到早上九点，才终于安静下来，仿佛有意不让人睡个安稳觉。
然而，当弹出【本次已成功收集五万点认可值】的提示时，罗杰终于弄明白了认可值的来源。
安娜用微信给他发了一条链接。
这个链接是一个需要科学上网才能访问的直播网站。
她的家人显然野心不小，竟然打算全程直播“古遗址”的发掘过程。
罗杰点开链接时，正好看到现场已经挖掘出两把青铜剑，直播画面停留在其中一把上。
这个直播由一名在德国的华人留学生主持，显然并非专业主播。
直播间的观众人数寥寥无几，最多也就是几十人。
感觉直播更像是附带的，主要目的是拍摄现场画面并用中文解说。
罗杰心里隐约察觉到一丝“舆论战”的气息。
如果这段直播视频过段时间被传播到简中互联网，那安娜的家族必然大火。
“直播间里有懂青铜器的专家吗？”
在直播间短暂的休息时，主播开始与几位观众互动交流。
考古现场的观摩，就像钓鱼一样，大部分时间都平淡无趣，只在有新发现时，才会让人热血沸腾。
“那两把青铜剑看起来挺像真的，和我们国内的青铜器有什么不同吗？”
【没什么区别，就是潘佳园的仿制品】
【不懂，反正我也没见过真正的青铜器】
【主播好像有点口音，哪里人？】
“我老家是邢台的，在德国读机械硕士。
我们这个考古队的老板花钱请我来，用中文直播。
我就在这里做点兼职。”
“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德国南部，最近的城市是诺德林根。
那可是‘进击的巨人’的原型小镇，估计有不少人听说过吧。”
“没错，附近有陨石坑，这里还曾是原始人活动的地方……”
这名留学生主播除了对青铜器一无所知之外，其他方面倒是能说得头头是道。
弹幕上有不少问题，主播都一一回答了。
罗杰琢磨了一下，也注册了个账号，问了个问题：
【现场有提到这是哪种遗址吗？】
“什么遗址？”主播重复了一下问题，“稍等，我去问问。”
他走向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白人妇女，看起来像是现场负责人，开始用德语和她聊了好一会儿。
“刚才提问的那位朋友还在吗？
他们说这里应该是一个古战场，周围发现了大量的遗骨和石制武器。”
罗杰听着不禁打了个哈欠。
这个留学生显然不懂什么是青铜器，但收了人家的钱，硬是得帮忙宣传。
结果他一边拍摄发掘现场，一边开始给大家普及历史知识，像是个讲座一样。
罗杰听得有些乏味，但大致理解了德国人搞的是什么：
一边是象征着先进青铜文明的凯尔特人，带领着十几人的精英小队；
另一边是刚刚进入青铜时代，主要武器还是石制的本地土着。
双方爆发了一场激烈的小规模战斗，战况十分惨烈。
说实话，罗杰觉得德国人的想象力太单薄。
再过几百年，华夏早已进入“武王伐纣”、封神榜时期，他们这群人却还在互相厮杀，怎么可能像三星堆那样震撼人心呢？
不过，尽管如此，这样的考古现场，还是有不少人围观，估计现场观众得有几百人。
每当一把青铜剑被发掘出来，现场便会响起热烈的欢呼声。
掌声不断，闪光灯一闪一闪的，场面宛如红毯秀。
不过，尽管气氛火热，这些观众显然并不足以带来上万点认可值。
罗杰退出了留学生的直播间，开始在平台上浏览其他内容，结果发现自己其实小看了这个局。
原来同一时间，居然有十几个直播间在同时报道这件事，语言覆盖了英语、德语、法语、俄语等多种语言。
这还只是直播，事后相关的新闻报道肯定会有更多人观看，罗杰不敢想象那时的影响力。
在某个直播间里，罗杰甚至看见了一位来自bbc的记者。
哟，这么大手笔啊？
明天头条的标题可能直接变成《震惊！欧洲历史从此改写！》
罗杰倒是无所谓，反正躺着也能收获认可值。
就算是不能睡觉，他也没什么不适，就当熬夜追剧了。
而且这剧确实有点戏剧性。
前面三把青铜剑倒还正常，都是从尸骨残骸中挖出来的。
虽然周围的铜绿没有染上尸骨，但可以解释成是拍摄问题所致。
可到了第四把剑，就让人有点傻眼了。
明明是土坑里的干锈，结果剑居然是从积水中捞出来的？
考古队的工作人员，埋之前就不想想吗？
实话说，这个操作离青铜奥特曼的剧情也差不多了。
罗杰笑得停不下来，差点没背过气去。
早知道就应该帮安娜提前标注好，每个青铜器适合的湿度和酸碱度。
这还不算完。
估计考古队觉得，十五把青铜剑全都完好无损，好像有点太完美了。
于是，第七把青铜剑被“巧妙地”弄断成了两截。
但弄断就弄断，断开处你倒是补补锈吧！
镜头特写时，罗杰真是看不下去了。
如果要断剑，提早说一声，断剑做旧，收费加个5%就行，没必要这么心机吧。
不过，看弹幕似乎观众们没看出什么问题，大家发的全是[惊讶][点赞][欢呼]。
罗杰扫了一眼弹幕，就明白了，这些点赞和惊讶的表情，正是他认可值的来源。
这比起他带着观众去找女主播pK，轻松多了。
不过，罗杰心里有些遗憾，他觉得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现场的阵仗太大，明显不寻常。
他感觉安娜的母亲，可能想一把上岸。
除了这些青铜剑，她们还布置了那么多尸骨。
可这些骨骼是可以用碳14来测试的，而且准确度也很高。
只要有心人较真，准露馅。
“唉～”
罗杰在心里叹了口气。
或许有些生意，注定就像郑总当初骗文物商那样，只能是一次性的吧。
……
清晨六点多，天刚亮，现场已经挖出了十四把青铜剑。
只剩下最后一把了。
然而，直到早上八点半，超过两个小时的挖掘，依然没有找到第十五把剑。
“直播事故”发生了。
那个领头的白人妇女，看起来应该是安娜的母亲，站在一旁焦急地指挥，额头上开始渗出汗珠。
bbc的记者赶紧跑去采访，问她：
“是不是可以宣布结束了？毕竟已经连续挖了九个多小时，还没找到最后一把剑吗？”
安娜的母亲用蹩脚的英语回答道：
“不，不是现在，还没有挖完。
我们还需要用金属探测仪，重新扫描全区域。”
她们必须挖完这最后一把剑。
只有这样，才能确保所有证据都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如果让别人先找到那最后一把剑，赞助的钱都还没到账，骗局就会被拆穿。
罗杰看着直播，心里越来越怀疑，最后一把剑找不到，可能是因为埋的时候没标清楚地点。
在那个留学生的直播间里，能清楚地听到考古队员们之间的争执声。
幸好，金属探测仪终于派上了用场，最后一把剑很快就被找到。
“兄弟们，我刚才去听了一下。
负责人说，今天的直播到此为止，他们要回去整理一下，之后会公布最终的发掘成果。
今天直播的视频我会剪辑好，发到 b站……”
罗杰懒得再看，主播还没说完，他就直接退出了直播间。
熬到这个点，他已经完全清醒了。
他登录了x，搜索了一下相关话题，发现bbc的官方账号已经发布了报道。
内容跟他对这家媒体的刻板印象完全一致：
《德国发现古战场遗址，大量青铜剑出土，或揭示欧洲青铜文明的秘密》
不愧是欧洲最顶尖的“假新闻制造商”，真是信口雌黄。
不过，新闻的热度似乎不高，发布六小时，才有一万多次转发，评论也只有五百多条。
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发酵。
罗杰切换回国内的论坛，点开了一个相关的搬运帖，已经有一千多层楼了。
果然，国内对青铜器的讨论热度，和国外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不过，这也可能与楼主的标题有关系：
《德国发现公元前青铜剑，谁还说人家没有青铜文明？》
这标题简直是引战的典范。
不过，楼主确实有点资本，毕竟他真在搬运直播内容。
直播才刚结束，楼主就上传了十五把青铜剑并排的照片。
正好是上午快十点，上班族们开始偷闲的时候。
帖子里很快就开始吵了起来。
论坛也热闹了，各种分析、引用历史文献的讨论应运而生。
去年那把引起争议的绿漆青铜剑也难免被翻了出来。
两次发掘地点接近，器型又相似，不少人自觉地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讨论。
有的在挖坟，有的在骂街，还有人开始一对一辩论，论坛上各种帖子乱飞。
罗杰看了半天，最后发现，所有讨论的核心还是这次青铜剑的真伪问题。
自己吃了几个小时的瓜，最后还是绕回到原点？
“啊！浪费了三个小时。”
罗杰叹了口气，干脆关掉了手机，倒头就睡。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他竟然睡了整整十四个小时。
手机一打开，立刻弹出了十几条信息，全部是安娜发过来的。
大致内容都差不多：
[师兄，方便找个时间吗，我想当面对你表示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