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自薄雾中升起,照亮大地,又是新的一天。
牢狱之中却一如既往的阴暗潮湿,不见一丝光亮,里面的人根本无法判断时辰。
李玉林还是第一次被关进这种地方。
牢房中既没有凳子,又没有床,只有一个稻草做的垫子,硬邦邦的,躺在上面直硌得慌。
到处散发着潮湿发霉的气味,他气都喘不上来,更别说睡觉了。
忍着不适在那草垫子上一躺,又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朝那声音发出来的方向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只老鼠。
李玉林气急败坏地站起来,想找东西赶老鼠,伸手一摸才想起来, 他现在穿的是犯人的囚服。
他冷笑一声,就连这么一只畜,生,都敢欺负到他头上。
脚下重重跺了几下,终于吓跑了老鼠。
就这样睁着眼睛熬了一宿,早上狱卒送来的饭菜,李玉林连动都没动。
一碗糙米饭,一小盘叶子烂掉的青菜,他宁可饿着,也不会吃这样的饭菜。
父亲对他一向疼爱有加,定然不忍心眼睁睁看着他受苦,定然会替他求情的。
用不了几日,他们就得放他出去。
这一点李玉林倒是没有料错。
天快亮的时候丞相李元堂接到下人报信,说自家公子被官府捉走了。
他心里一惊。
他只有李玉林这么一个儿子,又是老来得子,自是千般宠爱。
从小锦衣玉食养到大,性子是有那么几分顽劣。
平日里也做过些欺男霸女的事,可地方知府本着对自己的敬畏之心,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次竟然如此不讲情面,或许另有内情。
仔细询问事情原委,才知道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抢了世子的女人,被世子的府兵押送到衙门。
李元堂被这逆子气得要命,奈何血脉相连,还是要想办法帮他求情才是。
于是他立刻穿戴整齐,连夜入宫找皇帝请罪。
皇帝被扰了清梦,听说丞相求见,还以为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闹了半天,他是来给儿子求情的。
李元堂只说李玉林因为寻仇绑了一个富商和一个戏子,绝口没那戏子同侯府世子的关系。
“陛下,犬子一时糊涂,险些铸成大错,万幸的是被他捉住的人都安然无恙,求陛下看在老臣忠心为国的份上,饶恕犬子一次。”
年近五十的老丞相长跪不起,声泪俱下,苦苦哀求,见此情形,皇帝也有几分于心不忍。
他亲自伸手将李元堂搀扶起来,道:“李玉林性情虽跋扈了些,但本性并不坏,明日一早朕派刑部的人去衙门问问,若真如丞相所说,确无人员伤亡,将他放了便是。”
听了这话,李元堂千恩万谢道:“谢陛下恩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退朝之后,皇帝单独留下裴星汉,交代他几句话。
出来的时候,惊讶地发现段逸辰竟然在等他。
“陛下可是让你去彻查李玉林的事?”一见裴星汉,他便开门见山问道。
“陛下只让我去确认昨晚是否有人员伤亡,”裴星汉凑近他小声道:“若是没有,就让我直接放人。”
段逸辰剑眉深深皱起,看样子,丞相一定同皇帝事先通过气了。
他声音低沉:“李玉林平日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一定有受过欺负的人愿意指证他。”
“等找到那些能作证的人,李玉林早就被无罪释放,到时候他们怎么敢指证他?”裴星汉叹了口气。
在官场待的时间越长,他越明白,并不是单凭一腔热血和嫉恶如仇的正义感,就能将恶人绳之以法的。
“决不能如此轻而易举地放李玉林出来。”段逸辰语气坚决,“这事还需要你的帮忙。”
“需要我做什么?”裴星汉好奇地问。
段逸辰小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裴星汉顿时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李玉林一夜没合眼,正靠在墙边补觉,就听几道脚步声传来,有几名官差来提审犯人。
他费力地睁眼看了看,见与自己无关,又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又一阵脚步声响起,不紧不慢地停在他面前。
李玉林心烦地睁开眼睛,斥责的话到了嘴边却停住了。
站在他面前的,正是将他送进牢狱的段逸辰。
“劳烦段世子亲自到牢里探望我,我还真是受宠若惊。”
因为他受了一夜的罪,此时此刻面对着他,李玉林也懒得摆什么好脸色。
“我只是想亲眼看看李公子身陷囹圄,受尽折磨的样子。”
段逸辰凝视着他,缓缓说道。
“那恐怕要让您失望了,哪里有人敢折磨于我?”
“养尊处优的李公子,蓬头垢面地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牢狱之中,本身就是一种折磨。”
段逸辰面上浮现出冰冷的笑,似乎看着李玉林陷入淤泥之中,是一个极大的享受。
他的话像一把利刃,狠狠地扎在李玉林心上,扎的他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却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段逸辰没待多久就离开了,他走之后,李玉林心里生出一股闷气。
就在这时,几个狱卒押送方才提审的犯人回来,可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们拿钥匙打开了李玉林的牢房门。
狱卒似乎没有注意到坐在墙角的李玉林,只把那犯人推进来,又锁上门走了。
李玉林从吃惊中回过神来,追过去叫了一声:“这是我的牢房,快把他弄走!”
可那几个狱卒根本没听见他的话,一路说说笑笑走远了。
“喂,快回来!”李玉林不甘心地又叫了几声。
“闭嘴,安静点,烦死了!”那个犯人不耐烦地看他一眼。
李玉林顿时心头火起;“怎么跟小爷说话呢?”
段逸辰来看他笑话也就罢了,就连一个监狱中的囚犯,都敢对他如此不敬,他简直要气疯了!
那人轻蔑地上下打量他,突然一口唾沫吐到他身上:“呸!你算什么东西!”
李玉林面容扭曲地盯着囚衣上那令人恶心的液体,如一头狂怒的野兽,暴跳如雷地喊道:“他娘的,小爷跟你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