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局的钱禅本要拒绝,刚要开口。
师爷魏锃却抢先一步,抬手朝店小二招呼。
\"是谢二当家吗?愣着干嘛,快请他进来!\"
这话说的热情,一旁的黄仁闻言也跟着陪笑。
沈翊淡淡地抬眸扫了斜对面的钱蝉一眼,端起酒来眯眼假笑。
解山以前是做土匪起家的,近几年改营镖局。
之前跟众人并没有密切交集,不知今日为何会突然到访。
要说事先没有跟府衙通气,这话任谁都不会信!
正当众人心中暗暗揣测之时,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身形魁梧壮实,皮肤黝黑。
浓密粗短的黑发随意地铺在脑后,颇显野性。
举手投足间的彪悍气息,让在场的其他人都显得文弱了几分。
房顶上,正透过瓦片缝隙偷看的许肆,看到来人眼底渐深。
这个人之前没有了解过。
看屋内几人意外的反应也不像是装的。
猜测应该只有师爷魏锃和那个黄大人知道这人要来……
魏锃捋着胡须煞有介事道:\"这次官盐被抢,大家应该有所警惕。\"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在座众人:\"我已经跟黄大人讨论过了,以后为了给盐商们多一份保障,后续想要跟解山合作,帮忙护送伍岩州官盐。\"
他顿了顿,目光在钱禅和沈翊身上扫过:\"你们二位都是盐会里的老人了,说话举足轻重,这里跟你们说一声,今天也算是提前通知了!”
不等二人问话,黄仁抬手跟谢旸介绍:“这两位以后就是我们伍岩州的会长了!”
谢旸跟钱蝉和魏锃抱拳行礼,对方也笑着回礼,双方就算正式认识了。
众人笑的和气,脸上神色却各有各的精彩。
钱禅捻着茶杯,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只有货物安全,他们才能有钱赚。
向来话少的沈翊却眉头微蹙,莫名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果然魏锃马上就说明了意图,希望这份走镖的钱盐商们也能出一份。
钱禅答应得痛快,直接说好。
毕竟对于他们的买卖来说,一笔走镖费都是小钱。
沈翊终于开口,声音清冷:\"多少?\"
谢旸咧嘴一笑,一口白牙在大黑脸上十分明显:\"既然以后要长久合作,这价格就提前敲定下,按照市场价的八成就行就行,一船八十两白银。\"
听到这个价钱,钱禅沈翊两人脸色大变:\"?!\"
八十两,他可真敢开口啊!
要不说是做土匪起家的呢!
钱蝉笑得谄媚,给座上的几位敬酒:“八十是不是有点太多了,今天坐在这里的各位以后就都是自己人,价钱方面能不能再通融通融。”
沈翊也开始大倒苦水:“钱兄说的是,这两年被秦峰岭那边搅合的,都没赚几个钱……”
师爷魏锃宽慰道:“你们目光要放长远些,等朝廷的这帮人把秦峰岭给灭了,你们这会长一坐,是不是想赚多少赚多少!”
沈翊和钱蝉对视一眼,这不是强买强卖吗?!
要不说人家是土匪呢,简直比他们盐商还黑!
对于他们而言,这笔巨额的走镖费显然不划算。
但碍于魏锃刚才说的选商会会长的事,以后竞选少不了这些当官的助力,于是谁也没有马上开口说不同意。
此时,颜漫在屋内悠闲得很。
她面朝门口,留意着屋外的一举一动,手下的动作却一点没有停下。
大块朵颐,真是饿坏了。
两个腮帮子都塞得满满的,像只偷食的仓鼠。
别说伍岩州的本帮菜做得还真不错,那香酥的鲫鱼和软糯的水晶肘子让她食欲大增。
\"吃挺香啊。\"一个带笑的男声猝不及防地从头顶上落下。
颜漫仰头,对上一双含着笑意的狐狸眼。
\"走路怎么没声音?\"
\"当你夸我厉害了。\"
许肆随意地在对面一坐,一身墨色锦袍衬得他格外清贵,仿佛刚才那个爬窗户听墙角的不是他。
见他并没有要吃的意思,颜漫放下了筷子,问:\"走吗?\"
\"不急,等你吃完。\"许肆收回视线,眼底却含着笑。
\"笑什么,听到什么八卦了?\"
\"只是觉得某人吃东西有些可爱。\"
颜漫扬起的嘴角一凝,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他这么油腻?
\"既然事情完成了就走吧!\"
她没好气地起身催促,真有点受不了他了。
许肆悻悻起身,言语意有所指:\"现在就走会不会显得我有点无能。\"
颜漫回过头来,眉梢一挑,显然有些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但直觉不是什么好话,推开房门,快步离开。
许肆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大步跟在身后……
在酒楼的一角,红桃、茉莉以及花妈妈三人默默注视着速速离开的两人。
花妈妈眼中闪着碎芒:\"这就走了?!\"
十分舍不得这俩挥金如土的财神。
\"走得那么快,是不是闹矛盾?\"红桃托腮猜测。
\"搞清楚身世来历了吗?\"花妈妈压低声音问旁边几人。
茉莉摇了摇头:\"听口音应该是外地来的公子哥。\"
她看着许肆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不过这气度,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出身。\"
夜风微冷,江面泛起阵阵涟漪。
刘素年正襟危坐在船头,身子僵直得像块木头。
一夜未睡,她现在已经困得头昏脑胀,眼皮直打架。
但不敢有半分松懈,强迫自己睁大双眼。
表面上在欣赏这美丽的夜色,实则一直留意警惕着身后老汉的动静。
突然,划船的老汉不知从哪来的兴致,扯着沙哑的嗓子唱起了山歌。
古怪的山地方言腔调在寂静的湖面上回荡,听得人振奋非常,又有些毛骨悚然。
刘素年被这突如其来的歌声吓得打了个激灵,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整个人顿时也跟着精神了些。
回头看向老汉时,一张饱经风霜的老脸上并没有看她,昂首用力唱着,仿佛辽阔的世界只有他一个。
刘素年收回了视线,耳边船桨划水的声音有节奏地响着。
搭在包袱上的指尖收紧,女子面色强壮镇定,脑子里忍不住不停地胡思乱想。
这听不懂的山歌会不会是什么接头的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