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心头思绪凌乱至极,有他在旁边看着,李易清无奈先暂时抛去这些杂念。
“我跟你说的玩笑话,什么荡秋千捶丸,我不玩那东西。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姚名成用狐疑的目光看向她,仔细观察了会儿她脸上表情,却没能看出什么异样。
“你真不想玩?现在才申时,时间还早。”
“不想玩,走这么远的路脚好酸,我想赶紧回屋歇着去。”李易清果断摇头如铃道。
姚名成闻言只得点头,“好吧,那我们回去。”
二人于是沿原路返回无名巷中。
“诶,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易清不在外面多逛会儿吗?”
院子里的王芳正在忙着洗菜择菜,听到门外动静抬头一看,发现是二人回来,不由得疑惑问道。
李易清摇了摇头,微笑回道:“嬢嬢,我们玩了很多东西已经,有点累,想回来休息。”
“哦哦,那易清你快回屋睡会儿去,我已经换了床干净被褥,你放心躺,待会儿吃饭我去叫你。”王芳恍然点头。
“不用了嬢嬢,我来帮您洗菜择菜。”
李易清见她此刻辛劳模样,如何能放心睡得着觉,连忙上前伸手。
“诶诶诶,易清你哪用洗菜择菜啊,抢我干的活。”王芳脸上绽放灿烂笑容,连连摆手拒绝李易清的话。
“没事嬢嬢,我会洗菜择菜,您让我在旁边帮您,这样能轻松点。”
李易清有自己的坚持,王芳亦是如此。
“不行,易清你跟名成一样是读了书的人,你们应该把精力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我是只会做这些洗菜择菜的事情,你不一样。”
“哎行了行了,你快进屋休息去吧,我娘她就这样,你们两个别犟。”
姚名成看不下去二人这番推辞,催李易清回屋休息。
“臭小子,你去问问易清想吃什么,家里没有菜的话你就给我去外面买。”待她进屋,王芳立刻从凳子上起身,揪住姚名成耳朵道。
“诶……娘你打我干嘛啊,我又没说不去。”
“你个没良心的狗东西,什么叫我就这样,你说说我哪样了啊?”
姚名成心知她是误会了自己说的话意思,连忙向她解释:“娘我是说你人就这么好,支持我们读书,你想哪去了。”
“呵,算你还有点良心,没白费我这么多年给你做的这么多顿饭,还不快去问。”
王芳笑着松开姚名成耳朵,将他赶走。
走进屋内,李易清正端坐在桌前看着姚名成之前放床上的《昭明文选》,专注到甚至连姚名成走到她身后,她都没发现。
“《文选》烂,秀才半,你也喜欢看这文选上的文章?”
李易清回头望去,看了眼姚名成,没说什么,继续埋头看她的《昭明文选》。
自讨没趣的姚名成接着问道:“你怎么不理我?我娘让我来问你,你有什么喜欢吃的菜,我现在去买。”
“没有,你这文选是假文选,我只看个稀奇。我不挑食,你跟嬢嬢说什么菜都行。”
“假文选?”姚名成眉毛一皱。
“我这《昭明文选》可是在岳县最好的书肆里买的,怎么可能会是假的。”
“就是假的,真《文选》现如今藏于皇城心岛阁内,属阁中镇阁之宝,堂堂儒道文经怎会流于民间?”
“真文选,文选不就只有这本《昭明文选》吗?你说的儒道文经是另外一本文选吧。”
姚名成没听懂她话中意思,只当是二者名字有些相似,实际为两样不同东西。
“真《文选》由旧萧梁昭明太子主持编纂而成,又称为《昭明文选》。文选的确只有这一本,只不过分为真假两类。”
“那这天下仕子争相诵读的文选,难不成都是你说的假文选?总不可能是,光我们岳县书肆卖的假书吧。”
出乎姚名成意料之外的是,李易清竟然点头赞同了他说的话。
“差不多吧,未入儒道心境者,所能接触到的文选就是假文选。踏入儒道者,没有足够强大的家世背景,最多也只能接触到文选残篇,不可能得到全篇修炼的。”
姚名成这次大致听懂她话中意思,不过他还是很不能理解。
“既然如此,为何这假文选也可以冠以昭明文选之名,而且朝廷还任由它在天底下广泛传播,这不是扯淡呢吗?”
的确,他辈儒生向来奉之圭臬的东西,到头来竟然只是本假书,这换谁谁受得了。
此刻姚名成爆粗口行为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该怎么说呢……其实不管是真文选还是假文选,它们都是昭明文选。”
李易清纠结半天,发现好像是她自己习惯性的表述有问题,这才导致姚名成完全误会了她刚刚说的话。
“你应该知道,真正踏上儒之大道的人,他们所能掌握的力量要比常人强大的多。同时,他们所能见到,所能感受到的东西,也要不一样些。
举个通俗易懂的例子,昔者屈子艰难困苦之作《离骚》,市井小民耳,与心存志向之儒生。
二者同读《离骚》,从中看到的东西,得到的感悟,能一样吗?”
姚名成老实摇头,这还用说,寻常市井小民恐怕连离骚上的字都看不懂,怎么可能从中得到什么感悟呢?
“然而踏入儒之大道的人,跟未曾踏入儒道心境的人,他们之间区别甚至比这二者间区别还要大。”
李易清紧接着说出口的话,彻底让姚名成感到一阵迷茫。
因为他实在是想象不出来,李易清口中的区别该是何种模样,才能比文盲和儒生间的差别还要大。
“所以话说回来,什么叫真文选和假文选……两个都能被称作昭明文选?”
“这昭明文选分为两种,给真正儒生修炼的,和给普通人看的。常人见到的文选虽然也是昭明太子当初编纂的,但不得其中精髓。”
姚名成还想继续问她,他觉得自己现在诵读的这本文选中收录文章已经足够厉害。
那些所谓的“精髓”又该是何等风采模样。
然而李易清提前看出他眼中意思,“我爹爹他从家族藏书阁内带出来的文儒经典中就有这文选残篇,你到时候自然会知道。”
“那你现在直接告诉我不是更好吗?为何还要等以后。”
李易清平静摇头,给出她的拒绝理由:“儒道心境之精髓,需要你自己亲眼看到,亲身体会到才能懂得,靠外人说是没用的。”
如出一辙的说辞自她口中吐出,姚名成早已见怪不怪,他更好奇的是另外一件事。
“听你这口气,你在儒道修炼上已经迈入第几重心境了?不会也是像师父那样的黄心境吧,说话这么深奥有内涵。”
“我只是个普通弱女子,连五经都未曾深入习得,何谈儒道心境?”
李易清嘴角带有嘲讽笑容道,也不知她是在嘲讽她自己,还是在嘲讽问出这个问题的人。
“你……没有喜欢吃的菜,那我出去了。”
从这个笑容中感受到极其浓郁奇怪味道的姚名成,只觉浑身鸡皮疙瘩直冒,于是他赶紧走出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