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背篓又装满了,楚清音掂了掂,不算重。
时间过得很快,眼看太阳就要落枕山了,两人开始往回走。
夕阳的余晖洒在山路上,给整个山林都染上了一层金色,带两人走到小院外时候,太阳已经彻底落山,四周灰蒙蒙的。
院门禁闭,院子里却不同寻常的灯火通明,楚清音眉头轻拧,总觉着处处透着不对劲,就连平常听见动静便会出门迎接的老狗阿黄,今日也不曾出现。
“阿梅嫂,你等等!”楚清音连忙叫住她。
“怎么了?”阿梅还有些不明所以,回头望向楚清音。
“阿梅嫂,你听我说,等会进了院子你别出声,只管跟在我身后,不论听见什么,看见什么,都莫要惊讶,知道吗?”
相处多日,阿梅嫂还是第一次见到楚清音这般严肃的模样。
晃了晃神,她也后知后觉察觉到了自家的院子里的奇异之处,还想多问什么,便见楚清音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阿梅见状,立刻抬手捂住了嘴巴。
楚清音背着背篓,身穿粗布麻衣走在前面,将身后之人拦得严严实实。
二人才走到篱笆前,便能瞧见里头人影绰绰,院子里乌压压站了一大片人。
陆知珩坐在一侧的小竹椅上,有随行的御医正在替他检验伤势。
刘大哥畏畏缩缩站在角落,他何时见过此等大场面,更没想到每日朝夕相处的陆公子竟然是当朝首辅,而那位音音妹子,竟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嫔!
一想起这些时日的粗茶淡饭,刘猎户只觉着自己再多几个脑袋也不够砍。
楚清音见到院中情形,还有什么不懂。
最后一只靴子落了地,该寻来的,终究还是会寻来的。
她收敛了神色,余光只往陆知珩那边瞥了一眼,便推开门,走进院中。
只见夕阳西下,红霞如绯,一身玄色劲装的年轻帝王,玉冠束发,丰神俊逸,正肩背笔直的端坐在那石凳上。
他气势凌然,不怒自威,一条极其普通的石凳,愣生生给他坐出了龙椅的架势。
楚清音用力掐了掐掌心,很快便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眼泪也在瞬间夺眶而出。
“陛下!”她哽噎出声,端的是梨花带雨:“陛下,您终于来了,叫嫔妾好等呀。”
裴元凌闻声抬眸,目光在触及楚清音的瞬间,眼中那失而复得的激动几乎要溢出来。
“音音!”
他下意识要起身,但看清眼前女子一身粗布麻衣,头发随意挽起,脸颊上还带着一日劳顿的汗珠,与从前的她判若两人。
且就在方才,他得知这段时日楚清音竟然和别的男子朝夕相处,甚至共处一室,若说心中没有丝毫膈应,是不可能的。
“陛下,嫔妾以为,再也见不着您了。”
女子哭得如泣如诉,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已经有人接下了她身后的背篓。
楚清音上前几步,想要扑进男人怀中,但到底忍了下来,踉踉跄跄站在原地不敢上前,做出一副柔弱不堪的哀恸模样。
阿梅嫂早已经被眼前这一幕吓住,瞧着这满院的侍卫,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音音,是朕让你受累了。”
终究,裴元凌还是不忍,从石凳上站起身来,上前两步将面前之人揽入怀中。
女子独有的温香瞬间侵入他鼻息,叫人安心。
这不碰也就罢了,一沾上手,只恨不得将她捏碎揉入自己身体,完完全全占为己有。
看着帝妃重逢的这一幕,一旁的陆知珩眸色暗了暗,却并未言语。
御医也在此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恭敬地退至一旁。
“陛下,大家都在呢……”
楚清音余光瞥见坐在角落里的陆知珩,不知为何心中漏跳一拍。
她轻轻挣扎了一下,脸颊微微泛红,有些不自在地垂下了眼帘。
裴元凌察觉到她的异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中隐隐起了些猜忌。
“音音既已找到了出路,为何不去寻朕?”
“嫔妾也想,可是陆大人为了救嫔妾受了重伤,这两日才稍好了些,只好宿在刘大哥家中好生修养。”
楚清音泫然欲泣,将这些日子受过的苦楚倾诉出来。
听到心爱之人如泣如诉的哭音,裴元凌心底那份猜忌,也很快被心疼填满。
都怪他,没能好好护着音音,让她受了这么多苦,还遇见黑熊袭击,命悬一线。
自己竟然还在怀疑猜忌她。
“都是朕不好,让爱妃受苦了。”裴元凌面露愧色,又牵起她略微粗糙的小手,越发心疼。
他的音音何时做过这些粗活,竟将她从前纤细柔滑的柔荑磋磨成这副模样。
“这都不碍事,只要能再见着陛下,嫔妾就心满意足了。”
楚清音适时露出一个笑容来,倔强中透着几分坚强,叫人看着心疼。
她随意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笑道:“对了,陛下,这是刘大哥和阿梅嫂子!是他们收留了嫔妾,才让嫔妾还能等到陛下!”
裴元凌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那刘猎户和他的妻子站在院子角落,他们原是这院子的主人,如今反倒是像两位客人一般,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感受到皇帝的目光看来,刘猎户的心越发慌了,忙不迭拉着阿梅跪倒在地上,磕头道:“草民和内子见过陛下。”
“不必多礼。”
裴元凌神色缓和了些许,语气也随之轻柔了些,抬手示意两人起身,“你们是音音的恩人,便是朕的恩人,哪里有一见面便叫恩人下跪的道理?”
刘家夫妇二人这才诚惶诚恐地站起身来,却依旧低着头,不敢直视这位威严深重的年轻帝王。
裴元凌转而看向陆知珩,目光中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审视,“陆爱卿,这次多亏了你救了音音,待回宫之后,朕定有重赏。”
这话看似平和,实则暗藏锋芒,似是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嫉妒?
陆知珩微微欠身,神色淡定,“陛下言重了,臣不过是做了分内之事,况且乔贵嫔投桃报李,也悉心照料臣养伤,臣感激不尽。”
他应得滴水不漏,既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又似乎在有意无意地强调他与楚清音之间的“清白”。
楚清音站在一旁,听见他这般说辞,眉头不由皱了皱,陆知珩今天怎么回事?做什么非要提自己照顾他这一茬。
这不是画蛇添足,此地无银三百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