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一个星期了。
当夜幕渐渐降临,明虞拖着略显疲惫的身躯出现在了自家楼下。
她一步一步缓慢地走着,仿佛每迈出一步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
可当走到家门口所在的那层走廊时,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了明虞的眼帘。
只见殷亦瑄正蜷缩着身子,静静地蹲坐在她家房门前。
他将头深深地埋进膝盖之间,让人难以看清他此刻脸上的表情。
尽管如此,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颓废和落寞的情绪却是那般清晰可见,仿佛能够穿透周围的空气,直直地传递到明虞的心间。
明虞顿住脚步,心情愈发复杂起来……
最后。
她还是轻轻地迈开步子,朝着殷亦瑄走了过去。
随着她逐渐靠近,殷亦瑄似乎也察觉到了有人正在向他走来。
首先进入殷亦瑄视线范围的,是明虞长裙底下的那双小白鞋。
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缓缓抬起头来,目光顺着明虞的双腿一路向上移动,最终定格在了她那张美丽却略带憔悴的小脸之上。
而此刻的殷亦瑄,那双原本深邃明亮的眼眸早已被密密麻麻的红血丝所占据。
毫无疑问,他已经连续多个夜晚没有合上眼睛好好地休息一下了。
确认是明虞的那一刻,殷亦瑄突然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野兽般猛地从地上站起,然后一把将明虞紧紧地拉入自己怀中。
他的双臂如同铁钳一般牢牢地箍住明虞的身躯,生怕她再消失。
这个星期,他找遍了她可能去的所有的地方,可是都没有找到她。
“你这个该死的女人!你又跑到哪里去了?”
尽管殷亦瑄的话语充满了怒气冲冲的质问,但当他说到最后的时候,那声音却微微颤抖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似的。
面对殷亦瑄的怒火,明虞脸上没有丝毫惧怕之意,她只是淡淡地回答道:“我去求证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殷亦瑄急切地追问道,眼神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的关切与担忧。
可是,明虞紧闭双唇、沉默不语。
罢了……
殷亦瑄轻叹一声,终究还是不忍心再继续逼迫她。
缓缓松开紧拥着明虞的双手,殷亦瑄转而握住了她那只如冰块般寒冷的小手。
他眉头紧皱,心疼地说道:“你的手,怎么会如此冰凉?”
然而,对于殷亦瑄的关心,明虞仍旧选择了保持缄默。
她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房门,然后走进屋内。
她给自己倒了杯水,水杯刚递到嘴边,却被殷亦瑄握住了手腕。
明虞似有些不解:“水都不让我喝?”
殷亦瑄夺过明虞手里的水杯,然后还把里面的水给倒了。
“你这么久没回家了,这水还能喝吗?”
“为什么不能喝呢?”
明虞索性直接抱住那个烧水壶喝起水来。
她喝的猛烈又粗鲁,水都溅落到了她的衣服上,脖子上,甚至是胸前的衣服都被打湿了一大块。
可明虞却视若无睹。
她甚至挑衅的看向殷亦瑄:“几天的水就不能喝吗?”
“也是,像你这样矜贵的天之骄子,当然是不会喝的了。”
“可是殷亦瑄,我不是你。我和你不一样……”
“明虞……”
明虞打断了殷亦瑄的话:“殷亦瑄,我现在的样子,你一定觉得很粗鲁很脏吧?”
“但是我还有更粗鲁,更脏的时候。甚至是血腥魔鬼的时候……”
“别说是放置了几天的水了,就是人的血,蛇的血,老鼠的血我都喝过……”
“但是我不觉得脏……”
“求生而已……”
“只要能活着,我什么都可以吃。”
殷亦瑄心疼的窒息,他伸出手想要抱抱她。
可明虞却突然走向了窗边,她背立着他而站,身形孤独而寂寥。
“殷亦瑄,你知道你大哥殷寒煜其实很怕蛇吗?你知道我从小就怕老鼠吗?”
“可是,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被关在蛇窟里。最后,他为了活命,不惜喝蛇的血,吃蛇的肉。”
“那个时候,我的世界同样坠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渊里……”
“我被囚禁在了一个狭小、肮脏且充满恶臭的老鼠洞里。四周一片死寂,唯有我绝望而凄厉的呼喊声在空气中回荡,但却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我的世界里,只有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老鼠们。它们犹如一群恶魔般在我的身体上肆意爬行……它们冰冷、湿漉的爪子划过我的肌肤,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和难以忍受的恶心。”
“在那黑漆漆的洞穴里,什么都看不到。可却充斥着老鼠们咯吱咯吱的咀嚼声和尖锐刺耳的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那种恐怖的氛围,让我的每一根神经都紧绷到了极点,内心的恐惧与恶心交织在一起……我恨不得立刻死了一了百了。”
“可这个时候,殷寒煜居然从蛇窟里爬出来了。他甚至大笑着对我说,他不怕蛇了……”
“他说,杀不死我们的,终究会被我们杀死。”
“可他做得到,我做不到……”
“我真的做不到,我真的很想死……于是,我哀求他,如果以后他可以逃出去,一定要帮我找到我的爸爸妈妈。然后替我问问他们,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她们生了我反而却不要我了?”
殷亦瑄心疼的眼泪悄然无声的滑落下来,他背过身去,声音有些沙哑:“他答应……”
“没有。”
明虞依旧看向窗外:“殷寒煜没有答应。”
“相反,他讽刺我……”
“讽刺我懦弱,讽刺我天真,讽刺我感情用事,讽刺我是个笑话。”
“他说,没有父母还有自己。我不该为了我幻想中的父母而活。”
“因为,我的父母可能早死了。”
“就算没死,他们可能早就把我给忘记了……”
“因为,他就是那样的。”
“他说,他回殷家的第一天,所有人都说他的好日子即将来临……他们说他是最尊贵的孩子,是货真价实的太子爷。”
“可是晚上,他的母亲就死在他父亲的怀里,他都没有来得及问什么,他就跌落到地狱里了……”
“他也想他的母亲,甚至想过他的父亲。可是,想没有用。因为醒过来的时候,身边除了自己就是那些恶心又恐怖的蛇。”
“他让我不要白日做梦了。”
“他不仅不答应我的要求,还说我死了,他只会看着我的尸体唾骂一句废物和垃圾……”
“我当时气的恨不得杀了他,和他同归于尽。”
“可他又嘲笑我……说我连一个老鼠洞都走不出来,居然还妄想杀他?”
“他讽刺我,让我要死自己死,别拉着他当垫背的。”
“他说,他要长命百岁……”
“人人都要他死,他偏偏就要活。”
“我反驳他,活的那么痛苦,有意思吗?”
“他质问我,那死了就有意思吗?”
“他说,死亡并不是一了百了的终结,而是一切可能性的彻底丧失。一旦死去,便一无所有。”
“可只要活着,就还有千千万万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