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
夏有米睁眼的时候,小男孩已经趴在身侧睡着了。
手上还握着花生壳,眉头微微皱起,好似在表达着不安。五官很精致,身上没有太多村里孩子皮实爱闹腾的痕迹,很白净。
一看就是不常出门。
随着夏有米的起身,陶蒲也惊醒了,还半迷糊间下意识抓上她手腕。等慢慢揉开眼,才瑟缩了一下,有点想要放开,又很犹豫的小表情。
“起来了。”
“嗯。”陶蒲回复完,又陷入夏有米记忆中,那不知怎么称呼她的纠结。
邹芳茵无疑是有个学问有教养的姑娘,她这辈子最大的叛逆就是爱情。生下孩子后,起初没有过多地自怨自艾,而是念着对方正在服役,耐心等待承诺的求娶。
直到,
她偶然发现夏有米不是嫁给陶向才,而是她孩子的父亲陶向荣。
这才良心备受煎熬。
既痛恨爱人的隐瞒,又为自己被动成了插足一方而羞愧。
渐渐避着人不出去,也躲着陶向荣。
整日在家养病,也更专注和严苛于对小陶蒲的启蒙教育。
有一日。
小陶蒲耐不住外界的诱惑,被姑妈领着去河边玩了一下。不巧撞见归家的陶向荣,这才让父子两个相见,邹陶二人得以互诉原委。
后来,邹芳茵依旧拒绝与爱人相见,只是不拦着看孩子。
她用自尊撑着、躲着等着。
只盼望着能行走在阳光下,向荣承诺解决好一切的那天。
可大约的病到心口里去了。
每回陶向荣看完小孩离去。
小陶蒲面临的。
都是母亲的剧烈悔恨与加重的病情。
她总一遍遍地念叨,“你要是不被他发现就好了。”“要是没有出去玩,荣哥就不会发现孩子的存在,我们不会那么痛苦。”“为什么又是河边,我们当初......”这些话宛如魔咒。
小陶蒲继承了来自外婆的优秀基因。
不仅洞察事物比常人更透彻,还显露出些不凡的早慧来。
日复一日,即便只有三岁。
小孩内心对于河边、父亲和出去玩,都有了一定的阴影。
原剧情线中,正因他被送来后的那乖巧和自觉,才让嘴硬心软的养母渐渐接受。
根据夏有米和系统的分析。
小反派其实有救的。
他太能感知到别人的需求和恶意,又没有人能真正理解和引导他进行正确释放。
才让痛楚越憋越狠,惹到不该惹的男女主,栽了个大的。
......
如今,对方脑袋瓜里,想的还是如何称呼眼前人。
教养使然。
他无数次想开口喊人。
但未得到夏有米准许,不敢轻易定义称呼。便只能用一些带有指向意义的叹词,若不然就拉拉袖口,等对方询问他的想法,然后他只需要点头。
这会儿,两人呆愣着。
夏有米也正思索叫他自己什么合适。
陶蒲则慢慢回想中午的事情,只觉得内心有东西在震荡。
按设定,即便她泼辣名声越传越广,内心还是个老实人。
原不会出现畅快的动手场面。
再加上,小孩子自幼便深受传统礼教的熏陶和严格约束。
可他自己,却是最不守礼教的产物。
养母也是一个时常受委屈不自知的,从而越发压抑扭曲。
当下夏有米及时出了这口恶气,令小陶蒲得到某些启发,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神清气爽。
“呃......”
“小娃儿,以后,随便怎么称呼我都行。”
“......嗯?”小男孩不解。
“米婶儿、夏姨、米姐、阿姨、米姑姑、阿米、有米都行。”夏有米头一次这么为难叫法,对方是小辈,但没有血缘,身份尴尬。
叫妈是不可能滴。
陶蒲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所以,原来并非不愿意理他。
而是对方也不知道该叫什么好。
想了想,男孩微微靠近,凑到耳边轻声道,“有米姐姐。”
“诶!”
鬼机灵,夏有米嬉笑着。
原本,遇到反派幼年期,也该小心一点不要暴露人设。可这回,实在无所谓了。
小娃的领悟能力超绝,只要稍稍引导一下。
不偏执,不走上歪路,就可安心躺平啃小。
她只需表现得不太有脑子,就能完美演绎。
那些算计,上个世界实在用得太多,她很想好好无脑释放释放。
再加上这具倍儿棒的身体,把拳法练回来,能打遍全村无敌手。
她起身来到院子,活动了一下筋骨。
接下来,就看谁耐不住性子想挑衅,她可以试试自己的炼体术。
家里的食物没有太多花样,只能边动手尽量把配比调得精确些,保证更好入口。另外,也带着小反派在边上学着。早点把人教好,以后她在边上添添柴就行。
陶蒲内心很高兴,姐姐愿意带他一起玩了。
记下淘米的步骤,然后双手搅得很起劲儿。
年年也高兴,终于可以用上他们囤的食谱,将有限的食材利用到极致。
这会儿从饥荒年过来不久。
百废待兴。
政策上面,为了促进生产,允许农民拥有部分自留地。
粮食方面,虽然发现了一株“天然杂交稻”,但实现粮食增产的研究工作仍旧漫长。
家家户户都是省着粮食吃的。
夏有米是因为工作的特殊性,加上就一大一小的两人,才堪堪能吃个饱。
所以,她的活计也常被惦记。
尤其,
三弟妹胡晓丹不久前才知道,这工作是因为她家陶向才没娶上那寡嫂子,才置换过去的好处之一。
那就更加咽不下这口窝囊气。
都是干着农活,记工分领粮。
凭什么她夏寡妇能多份福利!这谁能忍,还经常跟那帮学识高的打交道。谁知道是不是心早就野了,有相好专门为她打点上下呢?
她正在陶家闹着要去换工作。
一旁不到周岁的小孩哭闹着,仿佛替自己母亲出声助威。
“我可不管是不是她活干得好,就因为种了咱家分给她的自留地,才有机会显摆。”
“如今就换下工作怎么了?”
“你老三不好意思,我自己去找她说去!”胡晓丹气势汹汹,仿佛自己损失的不是份多几斤福利口粮的工作。
而是尊严,是她能掌握话语权的体面。
“我坚决不同意!”老三陶向才直接表态,语带愤怒和坚定。
刚结婚两年,整个人就已经失去少年气,满是愁绪和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