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欢同王樟延闹了别扭这件事,陆远青看得清清楚楚。
并且在那个什么秋水芙蓉被送下船的、塘沽主簿快马加鞭来接的时候,更得到了证实。
陆远青本来想提醒长欢一下,但后来一想掺和的太多,反倒对自己越不好。
所以,他保持了沉默。
十方是个榆木疙瘩,鉴于长欢一直以来的表现,和上次王樟延差点被害,他巴不得长欢离得远远的。
王樟延近日也有些头疼,南巡途经的这些地方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来送礼。
有的地方不停靠,他们甚至划船紧赶慢赶。
送的要么投其所好是孤本书画,要么是大量的金银。
有个人说漏了嘴,说王大人不好女色的优点早就声名远扬。
想来是秋水芙蓉下船以后,那个主簿大人宣扬的吧。
毫无例外,这些东西王樟延都没有收。
还让十方记下了每个送礼的人,送的什么,价值多少。
长欢自己呢,得了陆远青一副鱼竿,和钓鱼章法。
每日陆远青忙完就在船的侧舷钓鱼,她就不挂饵地坐在一旁,悠然自得地哼着小曲等鱼上钩。
一坐就是一天,不过数日,鱼没见钓上来几条,整个人都黑了好几个颜色。
她全然不想王樟延的事情,王樟延也没有台阶来找她。
二人莫名其妙地闹别扭就一直也没说开。
这日长欢又同陆远青一起钓鱼,令人欣喜的是长欢的鱼线动了。
“该收网了。”
陆远青一提醒,长欢急忙跳起来收杆,只是今日这竿格外沉,像是下面挂着个千斤的大家伙。
长欢不禁得意,已经开始幻想抱着一条大鱼,晚上饱餐一顿了。
“我就说愿者上钩嘛。”
陆远青见她吃力,急忙松了手里的鱼竿,来帮她一起拽上来。
水上黑影渐渐浮出,初看时以为是鱼顶了一头水草,再细看下去那不正是飘散着的头发吗?
长欢忍不住“啊”了一声,却愈发抓紧了鱼竿。
神色晦暗地同陆远青交换了一个眼神,陆远青急忙叫来侍从。
刚刚握得太用力,长欢的手心出现两道红痕。
陆远青看了一眼,“你放手吧,不用你来。”
几个大男人一人一把就把那东西拽了上来。
果不其然是个女子,已经在水里肿胀起来。
“看起来她在水里至少有三五天.....”
“布衣布鞋、衣着完整......”
瞧现在水流的方向,该是从上游漂下来的。
长欢掩鼻,有些难闻的气味。
陆远青明白这东西不能留在船上,立马派人去请王樟延。
王樟延看了眼当前的路线,当机立断到徐州停靠。
行程定的突然,徐州主簿没有接到告示。
渡口只有三三两两的侍卫,见到一艘大船停靠,急忙要拦。
陆远青派人去使了些银子,这才让人停靠。
徐州主簿一个时辰以后,才姗姗来迟。
来的时候,衙门的仵作已经抵达渡口,因为肿胀异常,无法搬运,王樟延要求仵作在渡口就地查验,周围由侍卫围起来,闲人勿扰。
即便如此,仍旧是围了好几圈看热闹的百姓,叽叽喳喳地讨论着。
徐州主簿急忙上前给王樟延行礼,“在下徐州主簿元博,见过持节都督王大人。”
“不必多礼。”
“南巡未有人提前通知下官一声,有失远迎,大人这是所为何事?”
王樟延也客套几句:“南巡本就是顺流而下,并无什么特定地区,昨个我们船只打捞上一个女子,船上没有仵作,无法验明此人身份,只得在徐州停靠,叨扰几日。”
元博也急忙道:“大人客气,南巡来徐州,是徐州的福气,您有何要求尽管提,下官肯定安排妥当。”
王樟延笑笑,“那再好不过,多谢元大人。”
长欢在一旁悄悄问陆远青:“这元大人有何来历啊?”
陆远青掩唇说道:“只听说祖籍应是岭南,少时在徽州长大,原本是读书人,后来家中困苦,去学了两年拳脚,大成十几年在京郊救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许诺让他随便提要求,他却只说想继续读书,太子就托了人将他送到汪老太师的门下。几年后太子早已将此事抛之脑后,元博在清谈所言为太子所欣赏,一问遂举荐他做了官。”
那么说这元大人是太子的人?长欢心中存疑。
“陆远青你这消息真是灵通,是不是这官场里面的关窍你都知道啊?”
陆远青笑笑,“不灵通怎么做生意?”
“花了不少银子吧?”
“通商必经之路的大小城镇都有我陆家的人,总归要卖陆家一个面子。”
长欢看着滔滔不绝的陆远青,她却没有附和。
因为她知道,这个面子卖的不是陆家,而是陆家背后的靠山。
这么多年做大做强,皇商称号,控制漕运,光靠钱可不够。
他的靠山究竟是谁呢?
答案好像快要浮现出来了......
“好在你们陆家家大业大。”
“此言差矣,好在现在大多数的地方官员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主政一方平安和气即可,不然我可不是被扒好几层皮那么简单了.......”
长欢看向水面荡起的波纹,若有所思。
仵作很快给出了查验结果,死者确实是溺水而亡,但脑袋后面有被击打过的痕迹。
凶手没有在死者身上留下证据,死者也没有任何表明身份的物件。
“也许是她不小心跌到了头,滑进河里淹死的。”
徐州本地的人不想节外生枝,便小心翼翼地猜测道。
真是自己想多了?真有这么巧吗?
“要是意外再好不过,只是可惜了大好年华的女孩子。”
陆远青指了指那边,“这女子身上穿的布衣,用的是最常见的麻线,但织法很特别。”
长欢看不出区别,自己一向也不擅长女红。
“这种织法第一层增加经纬线的密度,使布料更加紧密,第二层用斜纹织法,从而提高衣物的耐用性。”
陆远青的见多识广再次让长欢震惊。
“这种织法出自哪里?”
“多见于江都、徽州,寻常人家也不穿,大部分是做苦力之人。”
又是徽州?
这个徽州是非下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