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说笑着,全然不知屋内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待莲子看见来人面色瞬间变得惨白。
长欢不解地往内间看了一眼,只见一个穿着全黑夜行衣的男子倚在窗边。
“参见姚副使。”
长欢和莲子一齐行礼。
他这才从窗边走到桌前坐下,沉默不语。
“公子有何吩咐派副使前来?”
莲子上前给副使倒了杯茶水。
茶水是一早剩的,现在早就凉透了。
副使将茶杯往外一推,没说话却表示出了嫌弃。
“公子想知道你们的任务进展。”
明明是男子的长相,一开口却是女人的声音。
长欢也没有隐瞒,“卫氏现在已经连根拔起,下一个目标是谢氏。”
“卫氏虽除,可六皇子未除。”
“六皇子已无母族助力,谢家因着姻亲关系尚且庇佑他一二,但如果谢家朝不保夕,那一来二去也就唇亡齿寒了不是?”
“谢家手握兵权,你如何能扳倒?”
“任他再强大,也并非铁板一块,手握兵权本就遭人忌惮,更何况同造反的卫氏还有姻亲,下一步想从他家的谢三公子下手。”
“解决了六皇子,却壮大了太子阵营,这就是你的好计谋?”
“副使莫急,太子有楚家的极力拥护,非一时之力可以撼动,需得让他们先离心离意才行。”
只见姚副使冷哼一声:
“这就是你放弃楚国雍,转去勾引王樟延的理由?”
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公子琰的掌控之下。
长欢如实说道:“当初是有人暗中捣鬼,任务才变了对象。”
“长欢,你可知道依门规,违背公子之令,鞭十,再有欺上瞒下,鞭二十。”
莲子在一旁为长欢开口求情:
“公子临行前,让长欢可以自行选择......”
“多嘴!”
莲子话还没说完,就被泼了一脸的冷茶水。
长欢拉了莲子一下。
“副使,我确实改变了目标,但公子确实让我根据情况自由行事,我并非欺上瞒下。”
“你的目标是楚国雍,没有完成那就是没有,门规不可因一言而废止。该奖的奖,该罚的就得罚。”
副使遂吩咐莲子去外面把长欢房间的灯笼点上。
其实从姚副使一开口,长欢就知道他是来发难的。
所以一言一对都格外小心,不成想仍旧逃不过被处罚的结局。
“那敢问公子接下来是什么指示啊?”
“断了和王樟延的关系,想办法接近楚国雍。”
“断可以,但断了以后绝无可能再接近楚国雍。”
长欢坚决的态度让姚副使脸色不悦。
“那你自己想办法。”
“公子这几年派出了多少个人接近他,副使您应该清楚吧?多少个人死无全尸,您也应该清楚吧?”
姚副使的脸色越来越差,似乎极为不满长欢的反抗。
“你只管服从公子的命令。”
“好,命令我绝无异议,但后果还望副使能跟公子禀明,后续走向如何,都不是你我二人能预料到的了?”
好大的口气,好一番威胁。
姚副使几乎要咬碎自己的后槽牙,从腰间抽出软鞭。
长欢深吸了一口气,在地上跪直了。
“请副使,代公子赐鞭。”
夜已经很静了。
凉飕飕地风从支开地窗子上吹进来,带着春夜的潮湿,带着青草的味道。
吹得门外的灯笼飞舞,吱呀吱呀地乱响。
莲子想要把窗户关起来,长欢却制止道:
“开着吧,散散那股子血腥味。”
长欢裸着上身趴在床上。
背上已经涂好了白色的伤药,仍旧能看到五六道鞭痕。
血渗透了药粉,从腰间流淌下去。
可以说他丝毫没有心软,恨不得把长欢打个皮开肉绽。
长欢当时咬着牙,并不觉得疼,只是背上火辣辣的。
这会子心气过去,后背疼得就好像抽筋削骨了。
“咿呀咿呀”地叫出声来,莲子也不知所措。
伤药上了一层又一层,血是止住了,对疼痛反而一点也不管用。
莲子看着手里空掉的瓶子,心急道:
“这药也不止疼啊......”
长欢哭得泪眼朦胧。
不是委屈,不是难过,是真的疼啊.......
“你刚和鑫桐打了一架,这个姚副使就来了,他不会是公报私仇吧?”
长欢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隔墙有耳难免被人听到。
姚副使是公子琰的得力下属,要说和鑫桐有什么关系,旁人是不得而知。
不过借他十个胆子,应该也不敢假传公子的命令。
就这样熬了一夜。
长欢每每要睡觉,背上的伤就开始隐隐作痛,仿佛姚副使在旁边耳提面命一般。
索性让莲子研墨,自己提笔写了一封信给王樟延。
姑且就算作诀别信吧。
直到早上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门外的灯笼也点了一夜,不知怎么的。
“上巳节神秘男子为博美人一笑,在百花深处豪掷千金”的流言就开始疯传。
莲子一早同青梦老板告了假,说长欢身子不舒服。
青梦自然知道姚副使昨天来过,也没有多言,只是拿了两瓶药给长欢。
这一觉睡得不安稳。
昨夜人多,长欢都没有来得及问问莲子的打探情况。
所有的思绪在这梦里开始胡乱拼凑,真真假假交融在一起,格外地疲惫。
长欢好不容易醒来,才抓着莲子把事情说清楚。
莲子说昨夜谢三出门并没有带马夫。
并着之前的几场宴会哥哥也不在的情况,长欢很担心,是不是上次传信的事情败露?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即便是发现了纸条,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所以哥哥大概率没出事,只不过谢三提高了警惕而已。
看了看外面天刚落黑,不顾伤痛,长欢起身穿衣。
她得去碰碰运气。
长欢乔装捧着脂粉箱子来到天祥楼,确实没有谢家的马车。
后背结痂的伤口应该是裂开了,只觉得这衣服黏在了身上,不敢动,一动就撕扯得疼。
视线环顾四周,正巧有家没关门的医馆。
大夫给她开了些止疼药,长欢知道不能在外面待下去。
自己怕是坚持不住要倒了,转头往百花深处回。
走了几步,只觉得天旋地转,再也坚持不住。
“哐当”一声倒在了路中间,脂粉洒了一地。
周围人好奇地看过来,不住地窃窃私语。
眼神迷离之际,长欢看到一个人影飞奔而来。
“长欢,长欢!”
莲子的声音萦绕在耳边。
长欢只觉得长抒了一口气,还好是莲子。
如果是别人,长欢还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这伤的来历。
到时候又要撒谎,一个谎接着一个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