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程吉安恰好回来,带上纠结的少女出门了。
一路上,赵曦宴牵着韩星星,楚幼薇跟在程吉安身旁,只有魏胖子形单影只,陪着他的只有大包小包的礼品。
看着程吉安和赵曦宴悠然散步的模样,魏胖子愤愤不平:“得,叫上胖爷我就是为了多个力工是吧?”
他这句破防的话逗得几人哈哈大笑,就连不笑猫楚幼薇都掩着嘴轻轻一笑。说实话,她很羡慕程吉安和他朋友们相处的方式。
随意,自然,没有过多的客套和礼貌,反而很有人情味。
先前,她还对一袭紫衣美艳动人的赵曦宴抱有些许敌意,但现在这些敌意全都消散了,连她也有点欣赏这个有真性情的女子了。
甚至,她不经意在想,赵曦宴会不会就是在正常环境下长大的自己。阳光热情,又刻苦追寻武道。
不过她很快就将这些想法抛之脑后,她就是楚幼薇,不是任何人,任何人也成不了她。这一世,有程吉安在她已经比以前开朗许多了。
兴许,自己以后也会和他在阳光下欢笑,一起吵吵闹闹。
想到这,她的嘴角不由浮现一抹恬静的笑。
几经周转,几人终于是寻到了韩束家,只不过他还没回来...
此时,韩束正在药房抓药,老郎中整日见他,自然认得,也无需他多言,自顾自抓药去了。
“老师傅,过几天就发俸禄了,药钱我一定第一时间贴上。”韩束站在柜台外,神色踌躇。
“这次我要当上金徽导师,到时候俸禄还会涨...”
老郎中白了他一眼,沉声道:“说这些没用的干啥?”
“莫非俸禄不涨,这病就不治了?”
说着他将药包好,递到韩束手中,“先说好,你家小闺女的病一天没好,你就得一天来老夫这抓药。”
“不然,老夫亲手拎着拐杖跑你家敲你!”
愣愣接过老头的药包,韩束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愧疚,他不知道自己欠了老头多少药费了,不过,他一定会还上的...
鞠躬道谢,韩束走出药铺,绕进宗门一条偏僻脏乱的市场街,跟摊主砍了五分钟价后拿下两条肉,他满意的回到租来的破落小房子。
“菡儿,爹回来了!”即便被生活的重担压着,韩束回到家还是会向女儿展露出积极阳光的一面,这是他作为一个无能的父亲能给女儿最大的鼓励了...
可今天,情况有些不对。
隔音不好的破旧小屋里没有传来女儿乖巧的声音,反倒是几声陌生又熟悉的笑语引起他的警惕。
他皱着眉头,自己打开房门。
待看清屋内景象,韩束愣在原地。
憨态可掬的胖子伏在地上驮着可爱的娃娃,紫衣少女站在一旁逗弄他俩,灶台前,高大的白衣青年挽着袖子做饭,女儿的病床前,眉眼如画的白衣少女安静的听她絮叨。
一瞬间,他的眼眶红了,因为他看到久卧病床的女儿眼底真切的笑意。
尽管那笑容虚弱如秋天的枯叶,尽管那笑容苍白如郊野的白花,但她鲜有的开心了,不是吗?
一时间,酸涩和感激如同潮水淹没了他的喉头,让他声音哽咽,说不出话来。
半晌,他才挤出一句:“你们真是的,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魏大山抱着韩星星从地上起来,也不觉得刚才的行为羞人,就回应道:“还不是你,一比完赛就匆匆离去了,抓都抓不到。”
“哈哈哈哈那倒是,怪我招待不周了。”他畅快的笑道,心底淤积的情绪随着笑语声一扫而空,“韩菡,今天有没有心口痛?”
病床上的小姑娘摇了摇苍白的小脸,微笑道:“早上疼过后,就没再疼了。”
转眼她展开笑颜:“今天有这位姐姐陪我聊天,我很开心。”
坐在病床边的楚幼薇闻言一愣,小姑娘的话让她有些羞愧,她其实不太会聊天的,刚才坐在床边,大多数时候都是充当着倾听者的角色。
可兴许是韩菡误以为二人年纪相仿,把她当成一个知心姐姐了,说了许多自己的心里话给她。这种感觉,让楚幼薇心底很是微妙。
她自诩从尸山血海中证得帝道,见惯了生死无常,可为何看到这年轻的生命即将凋零时,她还会感到惋惜呢?
是自己重活一世,心境退步了吗?
楚幼薇觉得不然,她刚才少女的话让她想明白了,自己为何会被他们牵动情绪,是因为他们在她灰暗的世界里生动有色。
她不想看着一个个鲜活有色的人暗淡...尤其是她生命中出现的最绚丽的那道颜色...
她的目光飘向灶台前那个挽着袖子勤勤恳恳的男人身上,嘴角轻轻挑起。
突然,她心底有了主意,将脑袋凑向病床上的少女。
就连韩束也没有多想,只当这是少女之间的悄悄话,就安心的跑去帮程吉安打下手了。
病床上,少女好奇的看着身边这个美的不可方物的姐姐,一席朴素白衣都能穿出明艳动人的感觉,若是穿上艳丽的红衣,会是何等惊艳的光景?
若是有一天自己的病能好,能不能有她十分之一的美丽...
却见那仙女姐姐将红润的唇凑到自己耳边,她身上似有若无的暗香让韩菡都忍不住红了脸。
她开口了,可说出的话却让病床上的韩菡娇躯一颤。
“韩菡妹妹,若你信我,今天吃药的时候就从药包里把铜钱草抓出一钱来...”
“用不了几天,你就能重新下床了。”
韩菡美眸里闪过不可思议的神色,望着眼前这个仙女般的姐姐,她不知要不要相信。
给她诊疗的郎中看病大半辈子了,医术高超经验丰富,而这位姐姐如此年轻...她陷入了纠结。
说完这句话,楚幼薇抿嘴一笑重新坐回床边。
其实刚才坐在床边时,楚幼薇就在默默的对小姑娘进行望闻问切。前世,她孤身一人闯荡武道界,没有医术傍身是不可能的。
不仅如此,她的医术还毗邻圣境,跟那些传说中的医圣比起来也不遑多让,只不过她志不在此,因此医术名声不显罢了。
现在,她已经将治疗的方法说出,算是送这个苦命的小姑娘一场造化了,谁让父亲和他是好友呢...
当然,信不信得过她,可就看他们自己了...
病床上,韩菡贝齿咬着微微有些发紫的嘴唇。
突然,她的目光坚定了起来。
她的身体情况她自己最清楚,贸然减药,若是让病情加重她恐怕难以挺过...
但是,她不想将短暂的光阴蹉跎在病榻上。
刚才,那位姐姐告诉她,人生的意义在于宽度而不在长度,传说有位女帝一生百年光阴,其壮阔程度却远胜于那些寿命千载的老怪。
对呀,她不要做困死在蛹中的毛毛虫,要做,也要做徜徉花海的蝴蝶,纵朝生暮死,也好过一生无光...
如是想着,她趁众人吃饭时偷偷将药包里的铜钱草捻出一钱。
干枯的草药被她悄悄碾碎,碎落在床底,许多年后有人看见,会误把它当成蝴蝶羽化后破碎的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