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兮归来!西方之害,流沙千里些!”
周围寂寂无人,难道我楚国子民,竟已被赶尽杀绝?沉眠了不知多久,而今自己又为何醒来?
心中的哀伤愤怒无以发泄,让尚未完全苏醒的神魂变得暴戾凶狂。既然吾之子民已经死尽,那吾之苏醒,又有什么意义!
不可见的火焰以自己为中心四处蔓延,无数来不及逃离的生灵在自然散发的焚魂之焰下沉寂死亡,灵魂化作薪火,助长着她的威能。
“玄鸟!收敛神魂,不可自误!”
清朗的声音有些熟悉,而且那来自神魂的压迫也似曾相识。好像自己殒身之前,曾经远远感受过这股威能。
是饕餮吗?这位大尊都现世了,难道...自己的子民是被他全部吞掉了?玄鸟尚未完全复苏的神魂仰天发出一声悲戚戾叫,神魂之力朝着半空汹涌汇聚。
严冲苦兮兮的在地上狂奔,冷不丁的感应到一股气息从侧前方朝着自己这边扑来,脚下不由一顿。但是他如今的力量太过强横,一时之间难以适应,整个人竟然直直的扑倒在地上。随即耳边传来一阵咯咯笑声,听得他脸色一黑。
“你是谁?”不远的山坡上站着一个朦朦胧胧的人影,远远看去微微颤抖似乎在强忍着笑意。严冲戒备的从地上爬起来,手中光芒一闪灵武出现。这里已经深入群山保护区,而且外围有人为的隔离带,能出现在这里的肯定不会是人。但是以他的眼力看去却只能发现对方是人形,甚至连长相都无法看清。“野人?”
野人的传说在此处由来已久,尤其人迹罕至的群山里忽然出现这么一个东西。严冲自己当然不信什么野人之说,问出这句话来也只是想确认对方能不能听懂人话,能不能沟通。前面还有玄鸟在等着呢,若是这莫名其妙出现的人型生物无法沟通,那就不要怪自己心狠手辣将其打杀了事。陶洮那个不靠谱的熊孩子,万一在这里面和玄鸟动起手来,怕是难免留下什么痕迹,以后被人发现又不知道会有什么传言流出。
“我是啊。”孰料那个人影竟然脆生生的开口,听得严冲不由一愣。这荒山野岭的地方,竟然冒出来一个自称是野人的小姑娘?似乎看到他的神色变化,那个人影往前走了两步开口问道。“你是谁?跑到我家来做什么?”
“啊?我来...”距离近了些,严冲隐约能看见她的身形似乎有些毛茸茸的,不知道是穿的衣服还是身上自带皮草...该不会真的是野人吧?!严冲心里暗自警惕,将手中灵武藏到身后。“我去见玄鸟,这里危险,小姑娘你要去哪里?”
“我回家啊。”那个人影毫无戒意的朝着严冲这边蹦蹦跳跳的靠近,看得严冲心神紧绷。他现在失了灵觉,但是冥冥中的那种感应之力又没有示警,使得严冲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拦下她。“你快去吧,玄鸟快睡啦,去晚了说不定见不...”
“站住!”严冲心中一动,手中灵武霍然指向那个小姑娘。距离近了之后他才发现,那哪里是个人,分明是一只直立的兔子!感应到严冲身上的威压,两只通红的眼睛惊慌的看着他,似乎有些手足无措。而严冲的直觉虽然没有警兆,但是这等怪异的生物还是不敢轻易放过。“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不是说我是野人吗,那我只好是野人了。”小兔子两只眼睛滴溜溜的在严冲身上转来转去,似乎对他手中的灵武极为好奇,但是又不敢靠近,只是站在原地不停打量。“你不是去找玄鸟吗,她快睡啦,你不快点去就见不到了噢...”
“......”严冲对这兔子也是感到很是头大,问吧不知道从哪问起,而且看样子她也不会老实说话。打吧又不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玩意,虽然出现的诡异但是也不能就此判定她是凶兽,关键是现在严冲也没有办法感应她身上的气息,根本没办法弄清楚这来路不明的生物是什么来头。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头绪,看来只能带着她一起去见陶洮,说不定小吃货知道她的身份。“你,跟着我一起去见玄鸟。不去就打死你!”
这一刻严冲感觉自己简直活像个逼良为娼的恶霸,尤其是看到这兔子泫然欲泣的表情,若非心里还有一丝坚持恐怕都会忍不住心软放过她。狠下心肠用灵武威逼着她转身回去,严冲心里那份古怪感觉越来越明显。
这个口吐人言的兔子好像对他并无太多畏惧,而且前方陶洮的气息已经弥漫开来与玄鸟分庭礼抗,连自己都能隐隐分辨,难道这之前还在向外奔逃的兔子竟然感应不到?还是说她根本就不怕里面那两位...
那她之前逃什么?严冲心中思绪翻涌,不停催促被他赶在前面的兔子蹦跶快一点。
几百公里外的南北分界山脉,无数潜修的道士正在集结。清山收到严冲传讯的时候本就正在朝着这里赶来,幸好终南胜地就在附近,很多隐修在此的道门宿老已经被隐隐汇聚的阴气惊动。
“师傅,真要进山驱魂吗?”石头磨磨蹭蹭缀在自己师傅身后不远处,看着前方茫茫群山脸色发苦。上次他偷偷跑出去被师傅抓回来,一直被关在那小道观里苦练符箓。如今好不容易被师傅放出来,竟然是要带他一起进山驱散阴魂!古都之外的群山,里面层层叠叠藏着多少古墓无人知晓,师傅这是想要早日羽化吗?竟然带着自己来这里驱魂...这跟去阎王殿上遛弯有什么区别!“弟子近日忽然心有所感,想要闭关几日...”
“恁个哈怂只配锁起!”老道恨铁不成钢的回转过身,手中符箓一闪将自己的宝贝徒弟束缚到面前来。想到这小子惯会偷奸耍滑,还是把他放眼皮子底下比较放心。不然说不定自己在前面走,这货不知什么时候就跑没影了。老道一念至此抬腿重重踹在石头屁股上,示意他走在前面。“瓷马二楞的,赶快走!”
可怜石头被师傅踹得一瘸一拐也不敢放慢速度,只得龇牙咧嘴的走在前面。师傅时不时在后面喝骂两声,他都全当没听见。只要不被踹就谢天谢地了,哪里还敢犟嘴。
入山之后远远看见一群白胡子老道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石头心里才松了口气。左顾右盼看到几个相熟的小牛鼻子正叽叽喳喳凑成一团,石头眼巴巴的回头看向师傅。看到他老人家嫌弃的挥挥手,他才嘿嘿一笑挪了过去。
“乾云道长,你离得最近,怎么这么久才到?”看着老道气哼哼的大步走来,清山神念散开果然看见石头正和一帮年岁相仿的小道士凑在一起。他哭笑不得的朝着乾云打了个稽首,嘴里不饶人的调侃道。“早说让你买辆车买辆车,你非嫌弃累赘...活该你们师徒俩去哪都靠两条腿。”
“老道留着钱给宝贝徒弟吃酒喝肉买房娶媳妇,不行吗?”乾云一路被石头气得不轻,听到清山这个道门异类老不修竟然还揶揄他,更是火冒三丈。当即也不管什么清规戒律语出惊人,把周围一群道门宿老听得面面相觑。“山里什么情况,让你这么着急把这么些人都叫来?”
“我方才已经进山探过,有些万魂汇聚的气象,甚至还看到有不少老古董,大白天的就从地下爬出来了。”清山对他的性格早有领教,当即索性无视了他暗戳戳的嘲讽,正色说起山里的状况。“现在尚未天黑就能感应到阵阵阴气,嘿...等到入了夜,怕是咱们有的忙了。”
清山此语一出,周围听到的诸多道人神色全都陡然一变。万魂汇聚?即使清山这家伙有些夸张,怕是到时候都免不了一场苦战。更何况还有古尸出世!
要知道这八百里秦川,自古以来不知埋了多少将相王侯。有些虽然身死但是气运不散的老古董,在地下经过地气淬炼尸身,而且其中很多都是有功于族群,哪怕出世也不会引动天威!清山那句有的忙都显得过于轻巧了,他们这些道门宿老单独碰上出世的古尸,怕是都只能落荒而逃。
难怪清山要召集他们这么些道门宿老前来这里集合,若是莽莽撞撞的分散入山,说不定很多人就只能埋在里面了。看到周围一群老道个个神色凝重,清山洒脱一笑。
“各位无需担忧,除了咱们这些人之外,其他稍远的诸多人等都会尽快赶来,我麾下道兵也已经收到传讯,估摸着今晚就能赶到。”
听到道兵也已经集结,一些人的脸色才好看几分。虽然道门很多人对清山暗中培养道兵的举动颇有微词,但是没人敢否认道兵的杀伐之力比他们这些自诩正统的人要强上很多。尤其上次在海边归来的那三十六名道兵,随便挑一个出来如今都有开门立户的资格。
“那位严先生不知如今何在?”一位曾随清山去过海边的老道想到严冲当时飞遁的身姿,不由满怀期盼的望向清山。他们这些人对付一些阴魂没有问题,但是对上出世的古尸怕是力有不逮。而且清山麾下的道兵也不知道能赶来多少,若是能有严冲或者张先生那种异类在,想必能缓解一些压力。
“怎么?我道门如今败落至此?区区阴魂都要求人帮忙?”清山冷冷看着那位老道,声音故意放大了些许。看着周围很多人都躲躲闪闪的不与自己对视,心里暗暗叹息一声。“不瞒各位,严先生如今在南方探寻灵兽踪迹脱不开身,此处阴魂聚集的消息是他通知我的。贫道已经代表道门接下此事,各位如果担忧自身安危,或者忧心自家断了传承,现在尽可离去,我清山事后绝不追究。”
“得了吧,就你那狗性子别在这说这些屁话。”乾云看着有些人神色尴尬,自己出言接过清山的话头。不过清山这个老杀胚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就是有人心里想走现在也不敢动了。他可是手上有不少血债,甚至早些年很多道门传承都灭在他手上。现在说不追究,到时候万一翻脸谁难道还敢和他理论不成?不说这老杀胚的性子和手段,光是他暗中培养的那些道兵出手,道门大半传承只怕都抵挡不住!“道门一向万民为先,我们既然来到这里,自然没有不战而退的道理。”
乾云这么一打岔,很多人的神情就自然了很多,纷纷出言应和。清山见状不再多说,自顾找了个地方盘坐,心里琢磨玄羽这个狗贼带着自家宝贝徒弟不知道去哪浪了,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赶过来。
小清山现在完全被玄羽给宠坏了,动辄就让玄羽师傅带他出去玩,自己是打不得骂不得。都怪自己一时心软答应替他传继鹤鸣道统,让自己宝贝徒弟拜他为师!再这样下去自己的清山传承怕是要被拐跑了,想到这里清山不禁对玄羽这个狗贼更为痛恨。
“道长,咱们只集中在这一处,里面的阴魂会不会从其他方向出去?”雷震带着师弟们风尘仆仆的赶到,和清山见礼之后开门见山。山中阴气已经到了白日生烟的程度,哪怕普通人若是眼力够好,都能看见灰蒙蒙的一片。“要不要师弟们散开将...”
“不用,这里有历代道门加持的法阵,只留下了咱们面前这一个缺口。”清山起身摆手,憎恶的瞪了一眼不远处的玄羽,奈何这个眼神偏偏被挂在玄羽身上的小清山看到,可怜老道赶紧挤出一个尴尬的笑脸。“而且这里占地颇广,你们人数再多百倍都不一定围得过来。休息一下准备进山吧,这可是一场硬仗。”
天色微黑,清山率先起身,倒提法剑大跨步朝着山里走去。雷震等人散开阵型将这百十位赶来的道门宿老护住,跟在清山身后。唯独玄羽抱着小清山,不紧不忙如同散步一样跟在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