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怎么去了就没回来了,”回去的路上谢明昭还没忘了这事儿。
怎地就这么巧,阿姐去联系长晏后就不见了,细细回想了一下,似乎姜韵那回也是这样,长晏出现,阿姐就不知所踪,这其中是否有什么关系呢?还是说根本就没有什么长晏?
一听他语气不对,裴容忙道,“今华昨晚一夜没睡,估计是撑不住先回去休息了。”
阿姐昨夜似乎确实不在山上,可谢明昭并不是很信这个原因,刚好也想问问青妖的事儿,抬眼看了下时辰还是决定去阿姐那里看看。
“阿姐没休息吗?”他们去时谢今华正坐在院子里。
看着谢明昭身后挤眉弄眼的裴容,她瞬间明白了,微微一笑,“休息好了,事情解决了吗?”
“解决了,”谢明昭点头。
“多亏了黎长老的法子,”裴容笑着道。
提起黎谨初,谢明昭也才意识到,那么多掌门和长老,要是阿姐和长晏是同一个人,他们早该发现了,这事儿似乎确实是她想多了。
他定了定心神把那边的情况同她说了,末了才问出心中疑问,“阿姐可知长晏和青妖是什么关系?”
“青妖是她创造的。”谢今华微微一笑,神色自如道,谢明昭他们已经看到了她将钱水碧变成青妖的过程,她现在只是在坚定他的想法。
其实到现在为止,很多事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料范围,就比如永水镇一事,魔族蔓延程度已经远超预期,所以她不得不重新谋划一下了。
“阿姐一早就知道。”谢明昭出乎意料的冷静。
创造的?这个用词其实很微妙,这似乎是在提醒他们长晏和兹州有关系,但不是城主。
难怪乎她当时敢毫无顾忌地进兹州城,那般坦然熟络。
谢今华点头,“是。”
“阿姐和长晏究竟是什么关系?”谢明昭静静看着她,眼底第一次出现了怀疑。
如果真如她所说,她请了长晏保护她,那也该是她依赖长晏,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只要她需要,长晏随时应召而来,这更像是长晏在听从她的指使。
裴容身体瞬间绷紧,谢明昭心思太敏锐了,但谢今华并不想让他知道她的身份,于是她抢先道,“今华说了呀,和长晏姑娘是好友,关系亲近点儿也正常。”
他缓缓摇头,视线没有移开分毫,“我要听阿姐亲口说。”
他现在也不相信裴容,明月山一别,再回来裴容明显就多了许多秘密,她在雩清山打听那么久为的是什么?这么简单的问题,她言语里的模糊袒护又是为什么?很明显她知道阿姐的秘密,她现在的慌乱似乎也只是在掩藏那个秘密。
那个秘密究竟是什么呢?
他在阿姐回来时就调查过,她的过往一片空白,这只有三种可能,要么就是她一直在隐居从未外出,要么就是她一直都是以另一个身份示人,再或者就是她一直在另一个他们去不了的地方,比如……魔界。
第一种显然不可能,她说过她几年前去过明月山;第三种也已排除,她既然能不受灵犀河影响,那就必然不可能是魔族;第二种是他最怀疑的,所以他才问了这个问题。
他这些都是依据阿姐的话推敲出来的,但他也不知道她所说究竟能不能信,所以他现在很茫然,只想从她那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至于是真是假,暂且也没那么重要了。
裴容微微蹙眉,担心地看向谢今华,出人意料地,她十分镇静,敛着眉似乎真的在认真思索这个问题。
震惊的不止是裴容,谢今华也惊讶于谢明昭的敏锐,在他面前,她和长晏只有两次没有同时出现。
她思索了会儿,抬眼看向他,笑的邪气,“早就说过了,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我不是你阿姐,至于和长晏的关系,你不是猜到了吗?她是我手下,我就是兹州城主。”
这下连裴容都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谢明昭是有过猜测,可听她亲口说出来还是怔愣在了原地。
兹州是什么地方,里面的遭遇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里的一切都凶恶无比,而阿姐说过那些是城主创造出来的,那些魔障连魔族都畏惧,她是怎么做到的?
谢明昭没由来的后背一阵发凉,他头一次觉得谢今华是这么的陌生,他自以为的了解在此刻更是显得可笑。
谢今华毫不在意他能不能接受,继续道,“念着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便陪你演了这么久的姐弟慈爱,如今你都追问到这份儿上了,也是时候同你说清楚了。”
这话刀子似的,一下下剜在了谢明昭胸口,他所有的情绪一下崩溃,也不管她那些话的真假,只是近乎哀求地看向她,“阿姐,我不追问了,就当今日之事没发生过好不好?”
他的态度已然十分卑微,全无了平日里的神气,裴容也不知道谢今华是何想法,小心翼翼开口,想帮谢明昭求情。
“师父……”
“还有你,如今我也不用装了,你这个连拜师契都没有的徒弟也可以自行离开了,我累了,你们走吧。”
谢今华起身,冷漠地转身进屋了,自始至终没有半点犹豫。
虽然谢今华早就和她说过,可现在听到她冷漠地说出这些绝情话,裴容还是整个人懵在了那里。
呆滞了不知多久,谢明昭失魂落魄地起身出去了,裴容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想起谢今华之前的话,最终也跟着出去了。
谁料谢明昭还没走,他看着同样一脸悲戚的裴容,突然扬起笑容,“血缘联系做不得假对不对?”
裴容有些没反应过来,谢明昭也并不需要她的答案,他能感受到和阿姐之间的血缘联系,这个做不得假,阿姐这么说一定有她的道理。
对,阿姐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
他麻木的脑子里突然涌现出无数东西,各种思绪转瞬即过,没留下什么印象,却又偏偏带着某种预示一样的意味,他像是抓住了希望希望,抬脚就跑了出去。
现在的一切都太乱了,他得写在纸上慢慢梳理,直觉告诉他中间一定有他疏忽了的地方。
“师叔?”裴容被他的反应搞的摸不着头脑,眼下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只能先行回屋去了。
堪堪在屋里坐下,谢明昭将纸张铺平,抬笔却不知落在何处。
又犹豫了一番,他决定从阿姐消失的那天开始梳理。
怀宁九百零四年,阿姐九岁时悄无声息失踪,留下了青云令。
他从怀里拿出那块小心藏着的青云令,指尖缓缓划过谢今华三字,令牌上没有半点灵力,干净的仿佛还没认主,若真是被他人切断的,掌门一定会发现,所以这问题只能出在阿姐身上。
他按下心里的疑惑,继续梳理,时间一下就来到了十二年后。
怀宁九百一十六年春四月,阿姐重伤晕倒在谷阳镇。
这点暂时是没发现什么异常,他继续提笔,接下来的事都是近两年了,他便没标注时间。
兹州一行阿姐及时出现。
此处是对应了她说的城主身份,她知道城内状况,所以才会匆匆赶去,她是在乎他们的死活的。
想到此处,他心里稍稍轻松了些。
还么来得及勾起一个笑容,他忽的又想起一事,那日看到的城墙上的人是谁,会是长晏吗?
他换了朱笔在此处做了标记。
再就是明月山一行,阿姐再度及时赶到救了她。
他执笔的手有瞬间迟钝,阿姐虽然说是失忆了,但还是担心他的,这也更让他相信刚刚她那番话一定是有苦衷的。
定了定心神,他继续整理。
明月山一行结束后阿姐就离开了,再后面就是小姑山,在那里阿姐展露了实力,她认识魔族之人,这和城主身份对得上。
笔尖落在下一条时他犹豫了一下,又返回上一条补充了一条信息,小姑山一事结束时长晏给他送了药。
他一直怀疑阿姐和长晏的关系,不如两个一起梳理,说不准还能发现些什么。
既然要梳理,他又把松阳城一事也补充上了,阿姐说她去了那里的,正好长晏那时也在,说不准其中也有联系。
想到这里,他用朱笔在有关长晏的地方做了个标记。
之后是应山派,阿姐和长晏都出现了,那时长晏还看了他一眼。
再就是云缨试,他问长晏,没得结果,她的反应依旧怪异,那时她也是和阿姐相伴出现。
接着是姜韵一事,阿姐不见踪迹,长晏独自出现。
然后是永水镇一事,长晏救了他,他昏迷时似乎做了个梦,梦里长晏说了句又拖累你了。
这么一看,她似乎是真的认识他了,只是这个又是什么意思?
他思索了会儿,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忘记了一样,他隐隐约约间总觉得不对劲,这怪异的感受扰的他再下不去笔。
心思无法再聚拢,他不得不放下笔回看这黑红交织的信纸。
中间到底有什么联系呢?长晏为什么认识他?他一遍遍地看,依旧不得头绪。
与此同时,先前的疑问再度爬上心头,为什么阿姐的过往是一片空白呢?
太多的问题萦绕心间,他只得按下梳理时的诸多疑问仔细思考这个问题,阿姐以前会在哪里?
兹州吗?
不对,兹州是不世谷一事发生后才变成魔城的,之前的城主他听说过,阿姐应该是在兹州变成魔城后才成为城主,时间对不上。
那还有哪里呢?
他把所有的地方在头脑中过了一遍,最终迷茫的看向写满地名的信纸,目光忽的被明月山三字抓住。
刹那间,仿佛清风拂过,他躁乱的心思瞬间平复,思绪也渐渐顺畅,然后就是懊悔不已,他怎么忘了这么重要的事,他赶忙拿起朱笔。
明月山一行,沈慕提到过山下那个女子说阿姐以前去过明月山。
既然去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只要拿着名字去问,总会有人记得的。
他的笔顿了顿,将名字两字圈了起来,反正他一直在怀疑阿姐和长晏的关系,不如就将两个名字都拿去问问。
怀着点隐秘的期待,他当即通过灵识给风声传了信,连方寻他们都没告诉,派了他即刻出发。
有了点思路,他的心情也好了许多,不再像刚刚那般着急慌乱。
既然怎么看这些事之间都没有联系,他就一条条思量,再梳理第二遍,尽可能把每件事的可疑之处都找出来先。
十二年前的事儿太久远,他暂时想不到更多,就将目光放到了重逢后。
首先是谷阳镇,阿姐一直在反反复复失忆,其中第一次恢复灵识时她分明是承认了身份的,为何明月山再失忆后她就开始否定自己的身份,她不是失忆了吗,又为何会确定她不是他们要找的人,他不禁开始怀疑阿姐真的失忆了吗?她晕在那里又真的是巧合吗?
另外拿了张纸将自己的疑问写下,他才继续看下一条。
兹州,这里暂时没有疑点。
明月山,他又仔细回忆了下,当时那个姓贺的魔族看着很疯魔,他也没多想,只当他想抓他是发疯了,现在看来他似乎真正想对付的并不是他,会是谁呢?听沈慕说阿姐当时的反应似乎是认识那个魔的?他要对付的是阿姐吗?
不管了,现在也没地方求证就先记下吧。
小姑山、应山派、姜韵一事暂时都没有更多疑点了。
笔尖一路下行,又停在了永水镇一事的那个梦上。
几番欲动笔又止,他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不论梦的真假,单看内容,又拖累了你,为何是又呢?上一次是指什么?拖累是指什么呢?长晏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他的目光几乎不受控制地停留在了明月山一事上,不论是明月山还是永水镇,那些魔似乎要格外针对他些。
如果他猜的是真的,姓贺的想抓她是因为阿姐,那么是否可以猜测永水镇一事也有那人参与,所以永水镇一事才说又。
按照这个逻辑,永水镇救他的人该是阿姐才对,她说这话才合理,可梦里分明是长晏说的,这又是为什么呢?
思绪再度停滞,他冷静了好一会儿,忽然又有了一个想法。
如果推翻刚刚的思路,换一个角度,长晏认识他,并且一定和他有某种关系,那么有没有可能姓贺的抓他是为了对付长晏?这样看长晏在永水镇说那话才是合理的。
那他和长晏究竟又是什么关系呢?他可以确定他不认识长晏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