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所经历的,已经很痛苦了,他不想阿芪为他担心。所幸阿珏意志坚定。”孤云继续道,“云谷主已用药材将毒性压制,让他不必每夜忍受那般折磨。但要想彻底解毒,还需几味珍贵药材。”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张药方:“我此去南疆,就是为了寻找这些药材。”
萧承晏接过药方,只见上面写着几味闻所未闻的药名,字迹是云谷主的手笔。
“这事,千万不要让阿芪知道。”孤云叹了口气,“那丫头若是知道她兄长受这般折磨,怕是会疯的。”
萧承晏默然。他何尝不明白东方芪对兄长的情深?若是让她知道东方珏每夜都在忍受这般痛苦,她定会寝食难安。
“殿下,”孤云忽然正色道,“我虽是阿芪的小叔叔,却也看得出殿下对她的心意。”他顿了顿,“我此去南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阿芪这丫头,就拜托殿下多加照看了。”
萧承晏郑重点头:“孤云盟主放心。”
“还有一事……”孤云望着烛火,目光深远,“阿珏此番北上,不知还会有何种危险。若是……”他的声音微微发颤,“若是真有什么不测,还望殿下能护阿芪一世周全。”
萧承晏心头一震,正要说话,却见孤云已经起身告辞。
“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他整理了一下衣袍,“这些话,我本不该说的。可若是不说……”他摇摇头,“总觉得心中不安。”
“孤云盟主。”萧承晏叫住他,“一定能找到那几味药草。”
孤云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月光从窗外洒进来,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待孤云离去后,萧承晏久久伫立在窗前。他想起东方珏那日在轮椅上的模样,想起他时常紧皱的眉头,想起他在深夜里压抑的咳声。原来,那些都是在忍受着非人的折磨。
烛光摇曳,映照着案上的药方。萧承晏凝视着那些陌生的药名,心中已在盘算着要动用自己的力量,发动各方势力去寻找这些药材。阿芪的至亲在受苦,他又怎能袖手旁观?
夜色渐深,明镜司中一片寂静。唯有临风阁的烛火依旧亮着,照亮了那个伫立的身影。这一夜,萧承晏辗转难眠,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孤云的话语。他知道,自己已经不仅仅是为了东方芪,更是为了这个饱受磨难的忠烈世家。
第二日清晨,孤云便悄然离京。临行前,他望着初升的朝阳,心中暗暗祈祷:但愿南疆之行,能寻得解救阿珏的药材。
马蹄声渐渐远去,晨露未干的街道上,留下一串深深浅浅的印记。
青石镇外,冷风呼啸。
远处的山巅上覆着皑皑白雪,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这里已是北境边陲,天气比京中寒冷得多。坐在轮椅上的东方珏望着那片白雪,心头一阵抽痛。两年前,就是在这片苍凉的土地上,他的父母……
思绪未完,马蹄声突然由远及近。一支军队整齐列队,旌旗猎猎,正朝着他们疾驰而来。为首的将领身着重甲,英姿勃发。待看清来人,叶归舟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是林将军来了。”
“表哥!”林鹤之翻身下马,大步流星地朝东方珏走来。可当他看清轮椅上那道清瘦的身影时,脚步猛地一顿。
在他的记忆中,表哥东方珏始终是那个意气风发、纵横沙场的大将军。可如今……那双曾经踏遍千山万水的腿,再也无法支撑起这个昔日的战神。轮椅上的人面色苍白,眉宇间萦绕着病气,双手却依然紧握着轮椅扶手,仿佛这样就能支撑起一个将军的尊严。
这个自小在军营中长大的铁血男儿,眼眶瞬间红了。他别过头去,想要掩饰那滚落的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
“鹤之,”东方珏轻声唤道,声音温和依旧,“你这是做什么?”
林鹤之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声音却已哽咽:“表哥……”
“林副将,”东方珏笑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他抬手拍了拍轮椅的扶手,语气平淡如常,“不过是换了个座驾罢了。”
可这轻描淡写的话语却让林鹤之的泪水流得更凶了。他何尝不知表哥受了多少苦?那一战中,多少将士魂归沙场,而表哥虽然活了下来,却要承受这般折磨。
“末将带了三百长庆军来接大帅,”林鹤之擦了擦眼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坚强些,“都是精挑细选的弟兄。专门准备了最稳当的马车,一路上定不会让大帅有半分闪失。”
东方珏点点头,目光扫过那些肃立的将士。这些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如今看到他这般模样,一个个眼中都含着泪,却又倔强地挺直了脊梁。
冷风呼啸,掠过轮椅,吹散了将士们马匹的白气。东方珏望向远处的山峦,那里,白雪皑皑。两年前,正是在那片积雪覆盖的山坳中,他的父母遭遇不测。每每想起,他的心便如刀绞一般。
“阿珏,”云谷主看出他的心思,轻声劝道,“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叶归舟上前,蹲在轮椅旁:“是啊,雁王殿下和阿芪都在查当年的案子。你要相信他们。”
“表哥,”林鹤之也跪在轮椅前,握住东方珏的手,声音坚定,“姑父姑母的案子,一定会水落石出。雁王殿下已经让人在暗中查访,阿芪也发誓要查个清楚。我们长庆军上下,都在等着那一天。”
东方珏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冷风中,他似乎又看到了父亲运筹帷幄的脸庞,看到了母亲巾帼不让须眜的风采。长宁女帅,何等的威名!可最终,却倒在了这冰天雪地之中。
“走吧,”他睁开眼,声音平静,“北境还在等着我们。”
林鹤之亲自推着轮椅,来到特制的马车前。这辆马车宽敞平稳,后部特意加装了缓冲的软垫,就是为了让东方珏一路能坐得舒适些。叶归舟和林鹤之小心翼翼地扶着东方珏上了马车,又将轮椅稳妥地固定好。
三百长庆军将士整齐列阵,护卫在马车四周。马车的轱辘碾过青石板,发出均匀的声响。
云谷主坐在马车里,看着东方珏望向窗外的侧脸。那双沧桑的眼中,闪过一丝心痛。这个年轻人,挑着太重的担子了。一边要镇守北境,一边要查明父母的死因,如今又身负剧毒,双腿残疾……
马车缓缓驶出青石镇,向着更北的方向行去。风雨渐起,将一行人的身影逐渐模糊。叶归舟骑马走在马车旁边,林鹤之则亲自赶着马车,生怕路途颠簸会让表哥受苦。
远处的山峦逐渐被白雪笼罩,天地间一片苍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