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同志眼珠滴溜溜一转,小心护着怀里的纸包。
“你这小娃娃哪儿来的?别捣乱。”
“我这药当然能治癌症,不信,你问他们。”
“他们,可是见识过的。”
边上几个同志连忙点头:“就是,你家大人不在,你别添乱。”
“去去去,一边去!”
马庆想到病床上被折磨的奶奶,咬了咬牙。
“我说了我有钱,这药,我买了。”
“你给我,我要拿去救我奶奶。”
他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把零零散散的钱。
这些钱,都是这段日子见夏姨他们给的。
他没花,都存着呢!
大概有个十来块钱吧!马庆把钱一股脑塞给那老同志。
抬手,就要去拿药。
“哈哈哈,你这小娃娃真有意思。”
那老同志眼睛一瞪,一巴掌拍开马庆的手。
“我这么好的药,你这点钱,连一点药渣子都买不起。”
“真想买的话,让你家里人拿两万块钱来。”
“不然,免谈。”
雷声轰隆,大雨倾盆而下。
马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多少?你说,多少?”
老同志一把挡住头顶,不耐烦的比划了一个数字。
“两万,少一分我都不卖。”
“哎呦,下雨了,我得找个地方避雨。”
“记住了,你要想买药,就去医院后巷找我……”
说完,老同志抱着药包飞快跑远。
那几个同志也跟着他,一块跑了。
马庆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手里的钱。
两万啊!得存到啥时候?
可奶奶的病,根本就等不来那么久啊!
马庆只觉得脚下像是有千斤重,明明救奶奶命的药就在眼前。
他却拿不出钱去买,他一步步走回医院。
连冰棍都忘了买。
大雨将他浇了个透,秋天的雨带着沁人的寒意。
马庆边走边哆嗦,直到一把漆黑的雨伞,罩在他头顶。
他回过神,抬头看去。
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同志,穿着一件挺括的中山装。
看着,却十分眼生。
“你是谁?”
马庆皱了皱眉,警惕的后退一步。
男同志笑了笑,把伞塞给马庆。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帮你的忙。”
“小同志,我知道你想救你奶奶。”
“缺钱是不?我可以给你!”
马庆不肯接伞,背过手。
“我凭啥相信你?”
那可是两万块,不是小数目。
“你不是人贩子吧?”
男同志不由乐了,看了看马庆的身板。
“你见过哪个人贩子卖一个小孩能卖几万块的?不是我说。”
“你这年纪,也难卖掉了。”
在马庆狐疑的目光中,男同志继续道。
“放心,我不要你的命,也不要你干啥伤天害理的事儿。”
“秦知秋,你叫他知秋叔?”
“他家有一份文件,你给我拿过来。”
“不是啥重要东西,坏不了事儿,也死不了人,文件拿来,两万块钱立马给你。”
“你拿着就能去给你奶奶买药治病,难道,你不想救你奶奶?”
从男同志嘴里说出来,倒像是个简单得不得了的事儿。
可马庆却知道,这事儿根本不简单。
他跟简哥认识这么多年,虽然很少听简哥提知秋叔的工作。
但也知道,知秋叔的工作不简单。
属于,保密性质。
也正是因为知秋叔工作特殊,这些年才没能照顾好简哥他们兄妹三。
就算这人说文件再不重要,他也不相信。
“我不干,你滚。”
马庆一把推开那男同志的伞,转头就往医院跑。
背后,那男同志也不死心,不急不缓道。
“记住,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人家一家团圆,你奶奶马上就要没命了。”
“自己想想清楚,我就在对面巷子那间破屋等着……”
马庆捂着耳朵,一头冲进医院,跑回了病房。
王素芬迷迷瞪瞪听到动静,费力的睁开眼。
看见马庆浑身湿透的样儿,心疼的不行。
“庆子,咋,咋成这样了?”
“换衣服,赶紧的!”
马庆这才想起,忘了给王素芬买冰棍。
“奶奶,刚才外头下雨了,我待会儿再去给你买冰棍。”
王素芬摆摆手:“不吃,不吃咯。”
“只吃庆子的喜糖,喜糖,甜!”
她神智似乎有些不清醒,说完这些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马庆换完衣服,把湿衣服挂起来。
看着外头漆黑的雨幕,捏了捏拳头。
要不,他跟见夏姨开口借钱吧!
见夏姨不是说过,有啥事只管跟她开口吗?
找见夏姨借两万块钱,他给打好借条。
这辈子挣的钱,都还给见夏姨。
对,就这样干。
他要救奶奶,一定要救奶奶。
马庆打定主意,等晚上见夏姨或者知秋叔过来送饭。
他就跟他们商量一下这事儿,见夏姨,一定会答应的。
可这一等,等到了晚上。
来送饭的却不是林见夏和秦知秋,而是他们加工厂做饭的那个男同志。
他把饭菜和熬好的汤交给马庆,解释了一嘴。
“林老板和秦同志一块出门了。”
“怕你跟奶奶饿着,让我先给送过来。”
马庆接过饭菜,说了声谢谢。
“谢谢你,不过,你能跟见夏姨说一声,我有要紧事找她吗?”
“成,我回去见着林老板就跟她说。”
人走后,马庆端着饭菜吃了几口,就一直等着林见夏过来。
这一等,一晚上就过去了。
王素芬的情况越来越糟糕,晚上一直没醒。
水米未进,医生来看过,只叹气,啥话都没说。
一晃到了中午,来送饭的又是那做饭的男同志。
马庆实在忍不住了,主动问道。
“你昨儿个没跟见夏姨说吗?见夏姨有没有说啥时候过来?”
“我昨儿个回家的时候,也没听林老板回来。”
“早上好像也没见着人,你别着急,我马上回去,回去见着林老板立马就跟林老板说。”
说着,人就要走。
马庆彻底坐不住了,噌的一下站起身。
“我这儿等着救命呢!你咋能这样?”
他顾不得多说,打开病房门就往外冲。
外头黑压压的雨幕压着,大雨淅淅沥沥。
街上都没见几个人,马庆生怕那药被别人买走。
一鼓作气,跑到了林见夏家的巷子口。
老远,就见一道俏丽的身影往巷子里走。
打着一把花雨伞,穿着一身鲜亮的的确良套装。
脚下还蹬着一双红色的小皮鞋,走在灰蒙蒙的大街上,是一道十分靓丽的风景。
她往里走的时候,侧头看了看四周。
马庆一眼就瞧见,那是林见夏。
“见夏姨……”
他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飞跑上前。
“见夏姨,你等等我!”
身影顿住,花雨伞挡住大半张脸。
“你……”
她狐疑的瞅了马庆一眼。
雨势太大,马庆眯着眼,抹了把脸上的水。
“见夏姨,我,庆子。”
她点点头,恍然大悟一般。
“哦,马庆,秦简的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