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保国和沈惠带着乔珠来了顺安。
除夕的前一天,乔意在公司里熬了通宵,一开门时便看见了门口的行李箱,感受到屋内传来的暖气,动作不由得一顿。
“哥哥!”
乔珠欢天喜地的跑过来,一把扑进了乔意的怀里。
乔意下意识将她抱起,揽在自己怀中,任其抱着他的脖子撒娇:“哥哥,珠珠好想你,你想不想珠珠?”
“嗯,想。”乔意抱着她,换了鞋走进去,就看见了正在沙发上看报纸的乔保国。
“爸。”他礼貌性的喊了一声。
“嗯。”乔保国连眼皮都没抬,只传来十分冷漠的回应。甚至都没有对他的夜不归宿表现出任何的询问之意。
沈惠扶着面膜从房间里走出,看着抱着乔珠的乔意皱了皱眉,神情有些不悦:“把妹妹放下来,刚从外面带了寒气进来,也不怕冻到妹妹。”
乔意将乔珠放下,准备抬步进房间,就又听到了沈惠开口:“我们就待一周,你妹妹的古筝课还没结束,月底还有比赛,要不是她一直吵着闹着见你,算命的又说过我们家的团圆饭不能缺人,我们也不会大费周章的赶回来……”
听着她滔滔不绝的话,乔意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沈惠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小小的乔珠拉住了真丝睡裙的裙摆:“妈咪,珠珠也想敷面膜。”
沈惠顿时眉开眼笑,她蹲下身,温柔的摸着乔珠的脑袋:“好,有专门给你定制的小面膜,妈咪现在去给你拿好不好?”
“好~”乔珠奶声奶气的应着。
乔意便趁着沈惠他们没注意自己,转身进了房间。
他理了理床上的两只小熊,将被子盖好,便坐到桌前打开了电脑。
直至饭点,门口传来乔珠的敲门声和呼唤,他才疲惫的合上笔电走出门去。
除夕很快来临,高一的同学群又热闹了起来。
李海辰和白羽几人早就回了顺安,此刻都在群里聊得热火朝天。
与去年一样,林梓容几人依然用红包在群内炸鱼。大家都抢的不亦乐乎。
“新年快乐。”
许愿的消息突然弹出,乔意吃饭的动作一顿,放下筷子温柔的打字回复,嘴角不经意的扬起。
“啪。”乔保国重重的将筷子摔在桌上,神情不悦,“长辈都在周围,你吃饭还看手机,规矩都学哪去了!”
沈惠淡淡的抬眸瞥了他们一眼,又看向了震动不已的手机,起身去一旁接电话了。
乔意默默的放下手机,沉下眉眼让人看不清神情,他捧起碗来吃饭:“对不起,父亲。”
乔保国的面色这才好了一点,重新拿起筷子。那通电话不知带来了什么消息,沈惠从房间出来时脸色不太好看。
她在桌前坐下,姿态端庄。
直到众人吃得差不多了,这顿毫无年味的年夜饭终于走向尾声。
沈惠淡淡的开口:“你在学校谈恋爱了?”
乔意神情不变,点了点头:“是。”
“哪家的小姐。”
“她家只是普通小康。”
“分了。”
“不可能。”
沈惠的眼神微微眯起,带着明显的不悦,乔意丝毫不惧的迎着她的目光,表情冷漠。
“罢了。”
片刻之后,沈惠优雅的擦了擦嘴,又拿了帕子给乔珠细心的擦拭着嘴角的残渣:“玩玩就好了,结婚就别想了,就当是给你情感的一个启蒙了。”
乔意眼神一凛,冷笑一声:“倒是不劳操心。”
“乔意!反了天了你,怎么跟你母亲说话的!”乔保国猛地一摔筷子,愤怒不已。
外头的烟花轰然乍响,春晚的节目正传来欢声笑语。
乔意淡淡瞥向他,擦了嘴,缓缓的站了起来:“怎么,十几年不管我,如今倒是愿意管我了。”
“孽畜!”乔保国猛地抓起一个陶瓷碗朝他砸去。
乔意没躲,任凭那碗把他砸的额角冒血后又摔落在地,变得粉碎。
“满意了?”
乔意冷笑一声,回了房间,重重的关上了门。
“逆子,逆子!”乔保国重重的拍了几下桌面,沈惠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神情淡然:“你跟他置什么气,他只是没谈过恋爱,一时被迷了心智,长大了自然就想开了。急什么。要是真喜欢,收着做个情人外头养着就行了,这些东西他自个都清楚的很。犯不了糊涂。”
“你可真是教出了个好儿子啊沈惠。”乔保国冷笑。
沈惠神色一凛,随即又立马温柔的朝着乔珠笑了笑,安抚着把她送回了房间后又关上她的房门,随即几步冲到餐厅一把将桌面上的餐碟扫落在地,传来清脆刺耳的声响。
“我教的?你怎么不说随你了!外头养的那几个情人都敢蹦跶到我头上来了,我告诉你乔保国,你要不然管好你的小老婆,要不然我沈惠弄死她们!”
“你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外头的那几个小白脸,真觉得藏得好就没事了?那么多人你也真吃得消,你就那么下贱吗沈惠!”
“乔保国!你别忘了当初是你去沈家求我嫁给你的!要不是我家,你乔保国能有今天?”
“你跟我谈恋爱谈了七年,我父母去沈家提联姻的时候你家里人有多看不起我你当我不知道吗?你眼里根本就没有我乔保国!我那几年全他妈的喂了狗了!”
“谁先出轨的,乔保国,我问你谁先出轨的!你外头彩旗飘飘还要求我守身如玉了?你可带着你那烂东西滚吧!”
“沈惠!”乔保国高高举起了手。
“你打!你敢打我我就立马回沈家!我看你敢不敢打我!”沈惠昂着脖子,保养得当雍容华贵的美妇人此时像完全失了心智,怒目圆瞪。
乔保国的手在空中僵了许久,最终还是缓缓的放下了。
除了沈家和乔家的几个长辈,鲜少有人知道他们曾经也是高中里郎才女貌的一对佳偶。
一见钟情的老套路,让他们磕磕绊绊的走了七年。
所谓的联姻,是沈惠跪在门口一声声求来的下嫁,是乔保国不断拼搏却依旧被说成的高攀。
最初以为会执手一手幸福美满的爱情,却也在婚姻之后变得一地鸡毛七零八落,乔保国三番两次的出轨,只为满足自己被沈家轻视的自尊,沈惠从质问到癫狂再到释然。他们终究成了同阶层里各玩各的中的一对。
如果最初便是毫无感情的联姻,如果最初谁都没付出真心。
那他们又怎会变得如此歇斯底里。
沈惠坐在梳妆镜前,整理着自己凌乱的发髻,看着面孔中较几十年前已经留有岁月痕迹的脸,她倏地有些恍惚。
乔保国看着面前的一地狼藉,高大的身影缓缓佝偻下去。
他们的思绪,似乎都飘回了几十年前那落英缤纷的秋日。
……
“同学你好,图书馆在哪?”
他们抬眸对视,又倏地都呆在原地,回过神来时均已脸颊滚烫。
“哦哦……那个,图书馆,图书馆在前面那个路口左拐。”
“啊好,好的。”
“还,还有……”
“什么?”
“我叫乔保国,你呢?”
秋日里,落叶为幕,十七岁少女的笑容就那么永远的逆着光映在了他的心底。
“我叫沈惠。那……同学,下次再见。”
……
乔保国看着脚上被溅到的油渍,苦笑着摇了摇头,踏过那片狼藉,他走出了门。
“喂,嗯,是我,你洗个澡,我现在过去找你……对,今晚陪你。”
他挂掉电话,把手机揣回兜里。
可惜了,他们谁都未曾永远留在那年深秋。
也谁都不曾一直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