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豫了一下,拿起笔,用笔尖轻轻敲着信纸,说:“咱们可以只收养老大棒梗,让他继续读书。
剩下两个小的,就送到福利院去。
这样,棒梗隔段时间还能去看看他妹妹。”
工作人员点了点头,说:“行,养棒梗吧。
毕竟他还在上学,小当和槐花年纪小,送福利院去也合适。”
于是,工作人员带着他们商量好的结果走出了办公室。
路过长椅的时候,工作人员还特意摸了摸棒梗的头。
三个孩子望着工作人员离去的背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的茫然和无助。
小当满脸期盼,眼巴巴地看向棒梗,小声问道:“哥,咱还得在这待多久呀?我好想回家。”棒梗眉头一皱,不耐烦地回道:“回什么家?家里一粒米都没了,回去就得饿死。
等在这儿吃个饱,有力气了再回去。”在棒梗心里,这街道办就跟自家免费的大食堂没什么两样,他盘算着往后每天都能来这儿蹭饭吃。
小当听了,心里不踏实,又皱着眉问:“可人家能一直让咱们在这儿吃吗?吃多了,他们会不会嫌咱们烦?”棒梗挠了挠头,无奈地说:“我也不清楚,可除了这儿,咱还能去哪儿找口吃的?大院里那些街坊,没一个肯管咱们死活的!”说着,棒梗眼里闪过一丝怨愤,那阴郁的神色愈发浓重。
在他看来,自家穷成这样,又人丁众多,邻居们理所当然就得帮衬着他们家。
这时,一旁的槐花拽了拽棒梗的衣角,奶声奶气地说:“哥,我想吃大白兔奶糖,还想放炮仗。”棒梗看了槐花一眼,哄道:“槐花,你先忍忍,哥哥想法子给你弄烧鸡吃。”
“是上次那种,淋了酱油,香喷喷的烧鸡吗?”槐花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棒梗点头应道:“对,就是那种。”槐花一听,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连忙追问:“那咱们什么时候能吃到呀?”棒梗琢磨了会儿,含糊地说:“快了,用不了多久。”槐花又说:“我要和妈妈一起吃,我想妈妈了,她咋还不回来呢?”小当也跟着附和:“是,妈妈为什么到现在都没回来?”
只有棒梗心里清楚,秦淮茹已经被判刑,根本回不来了。
但他不敢把这事告诉两个妹妹,只能含糊其辞地说:“妈妈去别的工厂上班挣钱了,过不了多久就回来。”
另一边,工作人员已经赶到监狱,见到了秦淮茹。
工作人员一脸严肃地说:“就算你把房子抵押给街道办,我们也承担不起三个孩子的养育开销。
不过,养棒梗一个孩子倒还勉强可以,剩下那俩孩子,只能送福利院去了。”
“送福利院?”秦淮茹一听,顿时急了,瞪大了眼睛说:“我把房子都给你们了,你们咋连三个孩子都养不了?”工作人员耐心解释道:“你小瞧供孩子读书的花费了。
这十年下来,光学费加上吃喝、买衣服的钱,就得好几千块。
你家那房子,也就够供棒梗一个人读书、生活的。
要是你同意棒梗辍学,我们倒可以考虑把三个孩子都养着。”
秦淮茹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不行,绝对不能让棒梗辍学,我还盼着他考上大学,给咱家争光呢!”可她又实在不忍心把小当和槐花送进福利院。
毕竟,在她印象里,福利院都是些智力有问题、身体残疾的孩子待的地方,要是把两个闺女送进去,那她们这辈子可就毁了。
既不能让棒梗中断学业,又舍不得把闺女送福利院,秦淮茹陷入了两难的困境。
思来想去,经过一番痛苦的内心挣扎,秦淮茹咬咬牙,下定决心说:“把小当、槐花送到乡下我娘家吧。”把两个城市户口的孩子送到乡下,在当时那个年代,几乎等同于抛弃孩子。
因为那时候敌特活动频繁,出城容易进城难,俩孩子一到乡下,再想回城里可就难如登天了。
在监狱的工作间里,秦淮茹忙完手头的活儿,看着脚边满满一筐搓好的麻绳,长舒了一口气,今天的任务总算完成了。
她揉了揉酸痛的肩膀,站起身准备跟着队伍回监狱。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秦淮茹,等一下。
你知道你们院那个老太太也被关到咱们这监狱了吗?”
“知道。”秦淮茹一脸疑惑,不明所以地回答。
监管人员目光如炬,紧紧盯着秦淮茹,语气中带着几分探究问道:“你和那聋老太太究竟什么关系?瞅着她好像跟你挺近乎的。”那幽幽的目光,让秦淮茹感觉像是有无数只小虫子在后背爬,心里直发毛。
秦淮茹忙不迭地用力摇头,急切地说道:“真没什么关系,就是以前住得离得近,见面打个招呼而已,根本算不上熟悉。”此刻,在她心里,聋老太太已然成了碰不得的烫手山芋。
毕竟,聋老太太如今被认定为敌特,那可是罪大恶极的坏分子。
只要跟她有一丝一毫的牵扯,自己这辈子就算彻底交代了。
敌特这个罪名,可比她之前那点作风问题严重太多太多了。
她心里清楚得很,要是让狱友们知道自己和一个敌特相识,那在这监狱牢房里,自己根本就别想有立足之地。
那些犯人们,保不准会因为对敌人的痛恨,一拥而上,把自己活活打死。
监管人员微微点头,接着说道:“原来如此。
不过眼下这聋老太太的情况实在糟糕,她生活完全没办法自理。
身上由于长时间没人帮忙清理,都长出了好些褥疮。
现在迫切需要有个人能去照料她。
你们曾经好歹是街坊邻居,你看能不能跟她调到同一间牢房,去照顾照顾她?”
“什么?”秦淮茹听到这话,眼睛瞪得滚圆,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惊诧之色。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狱警居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几乎是不假思索,她立刻回道:“我可不想伺候这老太太,我跟她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而且我也不想跟她有任何瓜葛!”
回想起当初照顾贾东旭的时候,她心里就充满了抱怨和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