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元宵节赏了灯会,又是新的一年,黛玉和三春继续跟着冯先生上学,莺莲旁听。
冯渊是秀才,今年可以参加乡试,暂且不回去了,跟冯先生一起住在都中苦学,待要考试了再回去,来年便可直接待在都中参加会试。
冯先生将他引荐到一个朋友门下学习,他的这位朋友是同窗好友,曾是多年主考官,如今年纪大了,病退在家,教导冯渊绰绰有余。
“林姑娘,我将这药送往多家药馆,经过三位有名的大夫查验,里边倒没有害死人的东西,换药之后失去了原本的功效,跟吃一个面团子无甚区别。
将里边最主要的人参换成了萝卜须子,这萝卜须子一经做熟,对不喜的人来说就是臭味。”冯先生这天趁三春请假,将几个大夫写的诊断交给黛玉,这些都是证据。
想必换药这个人并不想立即害了黛玉性命,只是不喜她身体恢复健康,想看着她慢慢衰弱致死,其心不可不说是歹毒。
黛玉行一礼,道:“多谢先生相助,我知晓了。”
年过完了,也该将这人找出来了。
回到住处,黛玉拿起自己的针线活继续做,她也是趁过年偷个懒,元宵节一过,就抓紧将给大圣做好的衣服绣上图案,全程都是她自己忙活,不让丫鬟们帮忙。
这是黛玉亲手给大圣做的第一件衣裳,不管以后让谁做,这件无论如何她要一针一线都自己来。
丫鬟们围过来,紫鹃看了看外边,丫鬟婆子都各自在忙,贾母去小佛堂礼佛,她回转过来,低声道:“姑娘,恐怕真是二太太所为。
我听丫鬟婆子们说过一嘴,年前二太太身边周瑞家的曾出门找过外院一个采买,这个采买的女儿,正是嫁给了宁国府管理药房的菱大爷。
我听那婆子看得清楚,就买了布料送她,跟她套近乎,那婆子还调笑周瑞家的,说她强塞银子给采买,是不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这采买是谁的人?”黛玉也不管什么见不得人的,只一针见血地问。
孙悟空当初刚进府,唯恐她被贾府众人的慈善面目哄得晕头转向,从小动物那里听来消息之后,给她讲的荤素不忌、见不得人的事多了去了,导致她现在都不敢独自面对秦可卿。
“正是当初二太太嫁到贾府时带过来的陪嫁,管着贾府内外两院的采买,上到主子们的衣食住行,下到针头线脑,都需得经过他去外边购置。
我得空了去看过几眼,生得肥头大耳,想来这么多年不曾少捞油水。”紫鹃啐了一口,想到那采买看自己的眼神就心生厌恶。
莺莲在底层见得多了,直言道:“他一个做奴才的就这么脑满肠肥,可见他的主子早就赚得盆满钵满了。
幸亏贾府家大业大,若不然没得几年就被掏空了。”
“莺莲,噤声。”黛玉有些走神,确实如此,莺莲见得多了,倒是说在点子上,这满府上下,就王夫人手里握着的钱财最多。
雪雁道:“我已打探清楚,和紫鹃姐姐说的倒是对上了,管理药房的贾菖、贾菱二人,平素里倒还老实,每日规规矩矩做药。
年前姑娘和莺莲姐姐刚回来不久,菱大爷的媳妇借着要过年,送了不少酒菜过去,次数多,菖大爷和菱大爷大醉过几次也不显了。
但是往日都说菱大爷的媳妇尤其吝啬,就那几日大方上了,属实奇怪。”
事情说到这里就清楚了,王夫人让人在黛玉的药里做了手脚。
黛玉没甚奇怪的,只觉得果然是她,如今最要紧的是怎么把她揭发出来。
只是,揭发出来大抵还是没什么惩罚。
王夫人一个长辈,贾母不可能为了这么个“小事”和黛玉,真的对王夫人如何,毕竟她背靠王家,还生了两儿一女。
最大的可能就是小惩大诫,抄些经书,念念佛经罢了。
将结果这么一说,一直想要贾母看清王夫人真面目的紫鹃顿时不说话了,姑娘说得对……
老太君确实会这么做,她历来最会权衡轻重,除了宝玉,再没人能让她不管不顾。
黛玉清醒之下看得清楚,心里无力感更盛,却一点不难过,只是在考虑如何说服大圣收下自己的银子,早日买了宅子搬出去住。
宅子就在贾府不远,她白日里过来贾府,夜晚回宅子里休息,父亲也不能说她什么。
正在黛玉迟疑要不要去跟贾母告状时,孙悟空回来了,他今日做成了一笔大买卖,欲跟黛玉言说。
到了屋里才发现,主仆四人皆在沉默,气氛也颇为凝重。
“发生了何事?”孙悟空敛起笑容,问道,他看向黛玉,好像也没有特别难过的神色,稍微放下心来。
三个丫鬟中雪雁跟孙悟空相处最久,也最熟稔,快言快语将事情说给他听,最后愤愤道:“孙姑娘,你说坏人做了恶事,为什么还会有好下场?”
“谁告诉你坏人会有好下场?”孙悟空笑道,转头看向黛玉,“走,去跟老太太告状,就算不能对二太太做什么,断她臂膀,夺她财路,让她呕死,不也是大快人心之事吗!”
黛玉跟着笑起来,跟孙悟空对视一眼,心思转了几转,就已经想好如何做了。
果然,大圣一来,事情总能拨云见雾,确实,她为何非要一棍子将人打死?
慢刀子割肉不是更难受?
王夫人换她人参,不正是如此想的?
好巧,我亦如是。
“紫鹃,你跟着我去外祖母处。”黛玉道。
黛玉和孙悟空并肩走在前边,紫鹃跟在二人身后。
此时贾母已经礼佛回来,此时在正厅里和邢夫人、李纨几人说笑,中间围着一个三四岁的男童,长得唇红齿白,玉雪可爱,乃贾珠和李纨的儿子贾兰。
贾珠是王夫人的大儿子,早早因病去世,留下贾兰这一个孩子。
李纨青春丧偶,虽居住在膏粱锦绣中,也如枯木死灰一样,对外界的事一概不闻不问,只专心教养贾兰,或者教导小姑针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