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儿看着天色,本来白昼就短,这样一耽误,往返得多出好几日。
“金元,还能坚持赶路吗?”
沉稳更多的少年,心里装着对麻六的恨意,他还急于去镇上打听消息,于是咬牙点头。
“自然能。”
絮儿抬头对前方的孟长义道:
“孟大哥,赶在雪大之前多走一截吧?前边还有躲雪的地方吗?”
“有~那你们可跟紧了,这时候掉队,没人回头来找你们。”
絮儿心道:你瞧不起谁呢?
王志碎碎叨叨:“这日子选的不好,回头皮子若是贱卖,我得气个半死。”
贵贱不是他们说了算,平安镇只是个普通小镇,换做以前自然少有人收猎物和皮子,但现在有个蒋卫民,百姓怨声载道,不知道他卫的什么民!
孟长义几人先路过的上河庄,苍凉的村子残墙尽显孤寂,看来并无人来此重建。
金元去了趟麦地,发现那边已经有人在生火做饭,看样子这里来了新佃户。
几人一鼓作气走到镇上,打算在镇上过夜。
留在山里的人日盼夜盼,冬雪来临时,更加担心在外未归的人。
“细细,把那捆干草递给我。”
小姑娘看着地面发呆,没听见有人喊她。
中间柱子这里挂上一道草帘子,粗略隔开男女视线。
林三娘又叫了一遍细细,还奇怪这丫头今日怎么魂不守舍呢?
“细细,你是不是想你哥了?”
忙着塞墙缝的女子们纷纷停下手,金元没半个多月回不来。松县东春之时少雨干旱,心知这雪下不大,但老天爷的事,哪有十成十确定的?
小枣和巧织安慰她:
“放心吧,他们走的是熟路。”
“对啊,与其担心你哥,还不如操心下我爹和毛雀他们呢,一直也没个消息送回来。”
细细不能说她还分心想到了别人,只能含糊应着。
整日忙碌,遮风用的草帘子只够一半,风大一些的时候,雪花都能吹到床上。
没办法的众人,只能暂时用铺床的干草先把墙缝堵上。
顾云塞好最后一处缝隙,女子们躺倒在不平整的木床上。
“堵了缝确实暖和许多。”
丁小枣笑她:
“就不能是你忙热了吗?陈婶,你怎的不惦记陈叔呀?”
顾云还没搭话,胡伯娘看了一圈,问絮儿去哪了。
顾云对着她耳朵大喊:
“出山了。”
胡伯娘:“哦,她跟谁拜师了?”
巧织跟小姐妹摇头叹息:“伯娘不止耳朵背,怎么还有点忘事呢?”
细细看她白了大半的头发,小声道:
“可能是年纪大了吧,也不知道伯娘知不知道她自己总听岔人家说话。”
小枣:“胡伯可能会说给她听吧?你们说这俩人在家怎么过日子的?”
顾云还在跟她喊:
“她去镇上打听消息。”
胡伯娘点头道:“哦,听着了。”
顾云刚想喘气,胡伯娘又问:
“金元又哪去了?”
胡伯隔着草帘子叫住顾云:
“忘山媳妇,你别搭理她,不够累心的。”
胡伯娘也是奇人一个,顾云在她耳边喊,她听不真切,自家男人隔道帘子说话她反而听明白了。
“你这老头子,我跟她们说会话,你来打什么岔?”
被胡伯娘这么一掺和,东西两屋的人笑作一团,陈忘山和毛雀就是这时候顶着风雪进来的。
毛雀直接脱了鞋手脚并用靠着火堆,陈忘山拍掉积雪后,将手搓热盖在耳朵上,缓一会儿才坐在炭火旁边。
棚屋里一下子热闹起来,炭火柔柔的燃,烧不尽人间寒风,挡不住注定重建一个家的人。
热意上来,毛雀浑身发痒,急的不知挠哪里才好。
冻僵的面皮舒缓下来,陈忘山和毛雀说起这一趟外出,能找到有用的东西不多,这也在他们意料之中。同他们一起出去的哨所之人,也会顺手打些猎物。
陈忘山翻转手掌,使热气均匀,说起他们那一行人带回的猎物时,脸上难掩羡慕。
“……如今天气寒冷,肉不至于腐臭,听说这是他们最好过的季节。”
毛雀也道:
“听说他们最会打猎的是钱有,不过那人不好请,平日懒的很。”
金细细小声道:
“不会一年里只在打猎时候动一动吧?”
毛雀拍着大腿道:
“对,就是这么说他的。”
絮儿和金元跟着孟长义出山是他们俩没想到的。
陈忘山说:“如果不是遇上雪天,我们大概还回不来呢。”
出山的路不好回头,况且他们要换粮食和盐回来,这件事总要有人去,不是絮儿和金元,也必然是村里别的人。
只期盼他们能顺利归来。
开荒地那边,因为一场大雪不得不暂停,他们有心想要做点什么,这是天时,凡人无可奈何。
石罗锅是个闲不住的,对他来说,漫长的冬季可以有很多要做的事。
既然后生们打猎回来,趁现在教他们鞣制皮子再好不过。
于是身型干瘦的半高老头儿,在雪还未停时去哨所找寻合眼缘的人。
如果絮儿在,他能省心不少,那丫头学什么都快,不像另外那些人笨手笨脚怎么都教不会。
今日值哨的是杨立地和朱丰,远远看见石罗锅就热情打招呼。
朱丰也已人到中年,若不是从军,也得是个养活老小的庄稼汉。开荒种地对他来说才是最踏实的生存方式。
“石老伯,这是听说有猎物带回来,特地瞧热闹的?”
石罗锅嘿嘿笑:
“又不是青春年少,有甚可看?我看你们那些皮子都是阴干的吧?”
左右无事,军头也不在,杨立地小步挪过来问:
“老伯还懂鞣制皮子?”
石罗锅道:
“懂一些,不多,但是比你们那个法子稍微精细一点。”
二人由衷佩服,这老罗锅,真看不出来还是个巧手匠。
杨立地反应快一些,弯腰搀着石罗锅带着走,边走边说:
“老伯,我带你去找老白,他是样样知道个皮毛,偏偏不懂皮毛,你能听懂我说的啥吧?就是那个皮毛……”
朱丰吸吸鼻子,继续专心站哨时嘟囔一句:
“显着你了,真会献殷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