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阿瑟被诺兰叫醒。
阿瑟活动了下身体,感觉伤口恢复得差不多了,这才抬眸看了眼窗户。
天还没亮透,诺兰已经起床,他简单洗了把脸,正在嘬着营养剂发呆,一看就是没睡饱的样子。
两个人后半夜才来到旅馆,从入睡到现在,满打满算不过一两个小时。
阿瑟看诺兰憔悴的模样,心生怜惜:“不再睡会儿吗?”
诺兰沉默着嘬营养剂,嘬完营养剂才回他:“有很重要的事情。”
重要的事?
阿瑟将疑惑的目光投向诺兰,不明所以。
与此同时,小小的旅馆楼下来了几个不速之客。他们身穿黑色制服,黑色面罩覆盖住下半张脸,腰后别着枪和匕首,胸前贴着帝国的徽章。
是皇廷护卫。
身在黑市,老板早就经历过各种各样的纠纷,但是牵扯到皇廷的还没有。
他不禁想到了昨天后半夜来的两个人。
一个矮小的亚雌,还有一个受伤的雌虫,看气质好像还是军雌。
思虑间,皇廷护卫上前,敲了敲柜台桌面,开门见山:“凌晨两点左右,有没有一个雄……亚雌来这里就寝?”
老板问:“单独来的?”
护卫:“有可能是带着人来的。”
老板:“……没见过。”
护卫打开光脑,调出光屏,上面是一道身披灰袍的背影。
老板眯着眼睛确认一会儿,摸着下巴笑了:“这明明是个雄子……您明白的,在黑市,这种举目无亲,细皮嫩肉的雄子,活不到天亮。”
“啧。”护卫不耐烦,掏出枪对准了老板的脑袋,他跟这种渣滓之间的共同语言只有死亡的威胁。
身边的护卫抬手把他的枪口压下去,不赞同地道:“别忘了我们来的目的。”
“我最烦这种不把雄子看在眼里的渣滓。”
老板无辜地道:“拜托,繁育是我们的本能。如果没有雄子,我们整个种群都将走向灭亡,我相信您不想看到那样的场面。”
“油嘴滑舌!”
“够了!”另一个护卫怒喝一声,对护卫说,“把枪放下。”
护卫愤愤地看了老板半晌,这才不情不愿地把枪收了回来。
老板有恃无恐地笑了笑:“抱歉,本店从来不登记顾客的信息。我昨天也确实没见过瞎眼的亚雌,只有两个看不清脸的人,一个穿着斗篷,一个受了伤。”
护卫们相互对视一眼:“……带路。”
清晨的风微凉,从窗户里吹拂到诺兰脸上,吹起他额前的碎发。
阿瑟看向诺兰,他的脸是从一而终的苍白,让人难以辨别他的身体状况。
他忍不住说:“营养剂没有了,阁下。应该准备营养剂。”
诺兰捋了把头发:“你说得对,但应该准备营养剂的不是我们,我们走吧。”
阿瑟见他没有从窗户边离开的迹象,忍不住道:“从窗户?”
“窗户?”诺兰转头对阿瑟笑着说,“不,这是门。”
说完这句话,诺兰就从窗户里跳了下去。
阿瑟大惊失色,身体比脑子先行一步,展开鞘翅追随着诺兰飞了下去。
几乎是在阿瑟跳下去的同一瞬间,他们背后的门从外面打开。护卫一开门就看到了大敞的窗户和褐色的发尾,脸黑了一个度:“跑了。追!”
回头看到从窗户里飞下来的护卫,阿瑟也认出了他们:“这是皇廷的护卫,我见到过。是来追我们的,为什么?”
诺兰张了张嘴,还没说出什么,追在后面的护卫就掏出激光枪,对准了阿瑟的鞘翅。
鞘翅是雌虫最重要的部位之一,如果受伤,将会被判定为残疾。
护卫的目标是诺兰,他们根本不在意阿瑟的死活。
诺兰不会让阿瑟给自己挡枪,他在阿瑟怀里用力推了他一下,阿瑟惊慌失措侧身去捞他的功夫,激光枪的目标就从阿瑟的鞘翅变成了诺兰的脊背。
光束打在脊背上瞬间化作滚烫的电流,穿过几层衣服将大半个脊背都烧得血肉模糊。
饶是诺兰再能忍,在这种痛苦下也是忍不住脸色发白。
“阁下!”阿瑟慌得眼眶都红了,他腾出一只手,手忙脚乱地从身上掏坦维尔核心。
诺兰喉结滚动两下,勉强压住声音:“把我放在前面,你回去找安。”
“回去之后就跟安说,开放地下空间,收留保护所有人。”
阿瑟皱着眉头,沉声道:“您受伤了,我不可能把您单独留给他们的。”
说着,他抱着诺兰的手还紧了紧,生怕他自己挣扎开似的。
“……”这就是诺兰最烦躁的一点,他们总会为了眼前的事物而不遵从他的计划。
但没关系,他有的是理由劝阿瑟:“你的死活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里,如果你一直不把我放下,他们就会一直开枪,你是想死在把我送到地下之前,还是准备把地下暴露在他们面前?”
阿瑟忍不住反驳:“地下的存在不是个秘密。”
“但打开地下的秘钥是。”
阿瑟沉默了。
诺兰说得没错,地下的存在不是秘密,但秘钥是,就像帝国有跃迁点谁都知道,但帝国跃迁点的秘钥,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地下则更甚。
位于黑市地下的广袤空间,是帝国每个星球上都有的战略防护基地,是帝国最后一道防线,它的秘钥随时都可以更改,知道其秘钥的人最少只有一个。
阿瑟和诺兰当然可以选择牺牲,但让不让他们选,也在安的考量之内。
阿瑟一沉默,诺兰就知道火候到了,淡声道:“放我下来。”
“……”阿瑟一咬牙,在前面找了个视野狭窄的小巷,特意拐了个弯,在一个隐蔽的角落放下诺兰,而后从另一个方向悄然离开。
离开前,阿瑟深深地看了诺兰一眼:“我会去把您带回来的。”
诺兰笑了一声,没说话。
护卫似乎是有备而来,很快就找到了诺兰。他们没有在意阿瑟的去向,只是沉默着给诺兰上了手铐和脚镣,带上飞行器。
飞行器。
诺兰脊背受了伤,被迫趴在座椅上,左边右边后边各有一个护卫,牢牢地盯着他,生怕他再闹出半点幺蛾子。
所幸,一路上,诺兰也没闹护卫也没吭声,飞行器匀速航行。
航行到一半,在操作台的护卫发现附近有飞行器跟了上来,看附近不是主要城市区,应该是乱了航线的普通飞行器,护卫打开可视化窗口和麦克风,准备让飞行器离开。
可护卫往可视化窗口里瞥了一眼,猛地睁大了眼睛。
左边两架,右边三架,后面还有一架,它们都在朝皇廷的飞行器不断靠近。
最重要的是,护卫看到那些飞行器上,都涂装了同一个标志——
半小时后,教廷。
这里是辉煌的,帝国上万年的信仰文明在这里积淀,长廊通往圣殿,长廊的柱子上是虫皇孕育虫族,虫族远征星海的浮雕,历代虫皇和元帅配备的武器,从最原始的弹药枪支到现在的激光和粒子枪,每一个都被摆放在罩着能量护罩的展示台上,被红色天鹅绒簇拥,展示着帝国从诞生至今,无与伦比的丰功伟绩。
这里又是冷清的,脚步声被脚下厚厚的长毛地毯尽数吸收,披着白袍的亚雌和雌虫低着头匆匆掠过,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噤若寒蝉。
诺兰被同样沉默的教廷护卫一左一右架着胳膊“护送”到圣殿,又从圣殿侧方进入另外一个区域,经过一道阳光明媚的玻璃长廊,又转了三四个弯,终于来到了教皇的起居处。
进门之后,那两个护卫就离开了,顺手带上了门。
下一秒,有人抓住诺兰的衣襟,用力将他掼到墙上。
“你怎么敢?!诺兰!你怎么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