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办公楼二楼,关押诺兰的房间。
“……”
“想不到你还有喝咖啡的爱好。”伯特看着面前正低着头,认真拉花的诺兰,沉默半晌,就憋出来这么一句。
诺兰把他从安全通道出口截住之后就径直带他来到了这个房间。
他现在还没忘记,门口的守卫看到两个人时,那震惊的双眼,好像在问他诺兰是什么时候从他们眼皮子底下出去的一样。
想着,伯特抬眼打量着自己这个弟弟。
上次见他还是在二十年前,那时候他还只是一个灰扑扑的雄虫蛋。
逃难时他曾经把诺兰和奥利弗这两枚雄虫蛋一起带到黑市,但出于某些不可抗因素,诺兰并没有被他送走,而是流落黑市,不知道去了哪里。
不过后来他也没有顺利离开主星,阿切伯尔德在那边赶到之前带走了他和奥利弗。看情况,虽然路上有些波折,但诺兰这枚雄虫蛋应该是顺利在那边孵化了。
想着,伯特张了张嘴,想要问诺兰来的目的。
但在他开口之前,诺兰先把那杯经过细致处理的咖啡推到了他面前。
伯特低头一看,咖啡处理得刚刚好,多一分浓少一分淡,最表面的浮沫上被诺兰花了五六分钟时间拉出了一个……帝国的徽章。
诺兰抽了张纸巾擦擦手,回答伯特的话:“我不喜欢咖啡,我只是困了,需要它来提提神。如果你不来的话,我现在应该在睡午觉。”
伯特唇角扯了扯,不知道该从哪里说好,想了半天,只挑了句不痛不痒的:“这种情况,你都能睡得着?”
诺兰在墙边咖啡机给自己磨了一杯黑咖啡,侧对着伯特,让伯特看不清他的表情:“这地方挺好的,至少比黑市那冷冰冰的狭窄宿舍强,不是吗?”
说着,诺兰举起咖啡杯,将苦涩的黑咖啡一饮而尽,真应了他那句“只是困了”。
他的话里似乎有话,伯特不禁笑了笑,抿了口咖啡,焦香浓郁,甜味适中,口感上佳,饶是他被皇廷当宝贝养了二十多年,也不得不赞叹一句很好:“这话二十年前阿切伯尔德也对我说过。”
这是整座办公楼唯一一个发挥住宿作用的房间,他当初抗拒跟阿切伯尔德待在一起,所以阿切伯尔德准备了这个房间,把他关在这里,下面的厨房也是阿切博尔德为了免去食物从皇宫餐厅送到这里的路程,而特意开的小厨房。
诺兰什么都没说,他被咖啡苦得皱起眉头。
今天晚上最好有个草莓蛋糕来安抚他受伤的心灵,否则他会把这台咖啡机从窗户里扔下去,挑艾瑞克斯从楼下路过的时候。
过了片刻,诺兰忍不住给自己接了杯水灌下去,这才好了一些。
伯特看了诺兰一会儿,开口问了个比较关心的话题:“你为什么要来帝国?听艾瑞说,你吃的苦头可不少。”
诺兰:“那不算什么。在达成目的之前,我的每一个决策都是正确的,哪怕过程让人并不愉快。”
伯特抓住了重点:“所以,你来帝国的目的是什么?”
诺兰:“带你回去。”
闻言,伯特笑了笑:“你知道那不可能。我来到这里是院长的意思,没有院长的命令我是不会……”
诺兰适时地打断他:“这个理由并不好用,二十年前院长就有接你回家的意思,是你自己不回去。”
伯特:“……”
诺兰继续说:“无论是坦维尔,还是无数次试图突破帝国边境防线的蝴蝶种,你都感觉不到?”
二十年来,那边一直在努力,从未放弃过带回伯特的想法。
伯特无话可说,他苦笑了一声:“那又如何?我辜负了他们。我这辈子已经定型了,我的爱人,我的孩子,他们都在帝国,想要我放弃他们一走了之,我做不到。”
诺兰语气淡淡:“你做得到。”
伯特:“为什么?”
诺兰:“想想你今天为什么来皇宫,不就知道为什么了吗?”
听到这话,伯特呼吸微微一顿,他僵着脸,缓慢地伸手,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件。
正是研究院给他的那封信。
伯特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抬头看向诺兰,嘴唇有些颤抖:“艾瑞重启了基因工程实验?用……”
诺兰头点得轻巧,好像他嘴里说的将被用来进行基因工程实验的实验品不是自己一样:“对,是我。”
“那个实验为什么启动,又为什么结束?”
伯特猛地闭上眼,他颤抖着手,眼前浮现起那段他不愿意去面对的回忆。
二十六年前,伯特带着院长的任务,和两枚跟他一母同胞的两个雄虫蛋来到帝国。
抱着两枚灰扑扑雄虫蛋的伯特从降落在黑市的黑船上下来,像个进城的农民少年,眨眼间就被黑市的扒手偷了个干净。
当时他身上没带多少东西:两块坦维尔核心,一身换洗衣物和一个院长给的光脑,这些都被偷走了,他身上就剩两个雄虫蛋。
不幸中的万幸是他在黑市乱转的路上捡到了被小贼丢下的两枚坦维尔核心。当时帝国没有坦维尔,小贼可能把那两块核心当成不值钱的工艺品给扔了。
不管怎么说,有了坦维尔核心,至少不用担心走在路上被人捅一刀,流血身亡了。
伯特乐观地在黑市里迷路着。
没有光脑,他就跟无头苍蝇一样只能在黑市里到处乱转。
黑市的大路小路错综复杂,一条路走完了还有另一条,一条巷子拐出来就是另一条巷子。
他就这样在错综复杂的小巷里遇到了受伤的阿切伯尔德。
皇廷的争斗硝烟弥漫,你死我活,险些成为争斗牺牲品的阿切伯尔德在最虚弱无助的时候嗅到了救赎的气息,一抬眼,就看到了他的救世主。
伯特用坦维尔核心救了阿切伯尔德的命,出于回报和某些暧昧不明的目的,阿切伯尔德将懵懂的伯特带回了黑市地下空间。
当时伯特还没有成年,没有发展出蝴蝶种雄虫的性征,一眼看去只是一个身体有残缺的亚雌,至少阿切伯尔德是这么以为的。
两人在黑市地下空间生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阿切伯尔德对待伯特十分温柔热情,在艰难的日子里尽可能的让伯特生活得好一些,为此甚至不惜去黑市斗兽场角斗。
伯特耳朵有残缺,神给他的补偿是让他可以听到真实的声音。他听到了阿切伯尔德的心声,知道他喜欢自己,犹豫了一段时间。
就在犹豫的这段时间里,伯特成年了。
蝴蝶种成年期必须有雌虫引导,离伯特最近并且对伯特有意思的阿切伯尔德自然成为了第一人选。
伯特的转化期持续了整整一周,也就是七天,这七天他除了伯特给他灌下去水和营养剂什么都没有摄入,几乎虚脱。
到最后的时候阿切伯尔德连动都动不了,在失去意识前,他看到了伯特成年的模样。
阿切伯尔德没有力气打手语,他只得张着嘴,颤巍巍地无声说了句:“你是我见过最美丽的……”
伯特没有听见这句话,他只听到了阿切伯尔德心里喧嚣的爱意。
震耳欲聋。
阿切伯尔德被他弄伤了,伯特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他一段时间,同时也主动提出跟阿切伯尔德在一起,两人登记结婚的要求。
阿切伯尔德并没有同意,他想要在成功即位之后跟伯特结婚,而不是让伯特跟自己一样过有今天没明天的危险日子。
他打完这句手语,小心翼翼地瞅着伯特的脸色,生怕他有一丝不愿意。
伯特却只是垂眼笑了笑,轻轻地道了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