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人还不能随意走动,去哪里都要有介绍信证明身份。
要不然,直接认为你是敌特关一辈子也很正常。
在没介绍信的情况下,要是有熟人带领也是可以的。
庄红兵是送信员,地方人都熟悉,自然有可信度。
房间内许若谷依依不舍地摘下耳麦,里面隐约露出了她那清冷澄澈声音夹杂丝丝电流声所出的一句歌词。
“江南双桥的夜,那么静,那么静,连风都听不到……”
点掉了录音机,起身推开门朝外走去,来到客厅这儿。
这时老客已经被引了进来,至于庄红兵,任务完成,自然是离开了。
“原来小许是个这么漂亮的姑娘,我说呢,怎么着也不可能这么巧吧……这姑娘怎么留了短发,难道……”
在老客看到许若谷的这一刻,又快速思索揣测起来。
他总觉得这个年轻漂亮又颇为丰腴的姑娘有些眼熟。
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你好,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江南晚报》故事板块的主编,我叫客玉评,一直负责的是《斩仙》这篇小说,这次来是找可木兆老师的,不知您怎么称呼?”
一听来人身份,许若谷就大概知道来意了。
看来催稿这种事根本不用她担心,有的是人着急。
不过,这催稿的人,不是上次和叶维新等人一起吃饭时,不请自来,直接闯入了国营饭店包间的两个人之一么。
她记得好像是叫老客来着。
老客……客玉评?
那就没错了……
这人竟然是许灼桃刊登在《江南晚报》上《斩仙》的主编?!
可这人看起来怎么好像完全记不得自己?
也是……每次在外,出风头的总归是许灼桃嘛。
算了,省得麻烦,就当首次认识吧。
“我姓许,言午许,许若谷,是你口中可木兆老师的未婚妻。眼下他有急事出去了,暂时不在家。什么时候回来,并不清楚。客主编,我冒昧说一句,我们家那位,好像前几天才把稿子发过去吧?”
原来是可木兆老师的未婚妻,果然。
可木兆老师好福气啊,内人竟然这么漂亮,简直就跟仙女一样。
就是有点胖……这姑娘这么胖,该不会是怀孕了吧?
好像还挺有可能的,小肚子都微微隆起了。
要不是昂着下巴,只怕这一低头下巴肉能堆几层。
一般来说都是老夫少妻的,可木兆老师能写出这样的故事,阅历丰富,也不是年轻人,但老婆这般年纪还怀孕了,想来也不会大到哪里去。
他做出这样判断,主要有两个原因。
虽然建国之后,不乏有些人还是有三妻四妾的,都是过去娶的,因为影响力很大,并没有在后来的重新婚配中洗掉……
土改时,很多人都被重新分配了婚姻。
这种事很大程度上有瞎来的意思。
比如某些原先的地主人家,夫妻和睦,过得好好的,强行把人家离婚,把老婆给光棍,然后又找来一个姑娘给地主家傻儿子。
说是反对封建,反对包办婚姻。
这种事王八蛋就王八蛋在,分配给你的老婆也是组织上命令这回事。
许灼那未曾蒙面的外公外婆,就是混生生的例子。
他姓汤的徽省大户人家地主的后代,据说祖上是汤和,平日里待人也不错,出事了也没人举报什么的,可还是被强行戴了高帽子。
这就是所谓的矫枉必须过正。
但也不乏一些真正有影响力的,比方说“张大千”。
比如说计划生育提出者,无党派人士,原燕大校长、浙大校长马寅初。
人家口号是“一个太少,两个正好,三个太多”,家里一妻一妾。
当然,能够这么做的,养得起这么多人的,家里必然富裕有实力。
这就是第二个缘由。
看看可木兆老师,还暂住在村里生产小组,足可见这日子不好过。
所以,也必然不可能有能力,一把年纪还娶娇妻美妾。
“夫人你误会了——”一听果然是内人,老客称呼上直接改了口,他很礼貌道:“是这样的,这次来,我是想问问可木兆老师,是否遇到了困难。”
“这话从何说起?”许若谷淡淡问道。
她的状态,态度,一颦一举,都无比从容,又落落大气。
这些都被老客看在眼里。
作为一名报社主编,他见过不少人,三教九流,人家富贵或疾苦,打量人进行判断,这是他的职业习惯,也是平日里谨慎惯了。
从开始到现在,他又对许若谷有了新的改观。
这么漂亮又这么有度的姑娘,想来也是大户人家出身。
大户人家出身,不可能下嫁到乡下。
真要嫁给乡下的文豪,也必然是那种家世极好的。
如果不是,那只能说明,人家兴许是某方面门当户对。
比如说,一位年富力强的文豪,需要一位这样的贤内助才能撑起家。
如果是娶了一个村妇,只怕很多事都要头大,这对创作反而是拖累。
“是这样的。原先可木兆老师的投稿,每次质和量都稳定,且每次都是给我们足够审核时间,所以我们也从来没担心过‘断稿’这种事发生。这次突然就断稿了,也没来信说明缘由。我寄过来的信也没回应。再次续稿,只是短短三天的量。上头让我来看看怎么回事,顺便聊一聊合作协议。”
“他最近事情太多了,另外手臂也受了伤,不是很方便,基本没时间写。先前因为初步受伤的恢复期,他整天能睡十几个钟头。后来慢慢恢复,各种积压的事,一件比一件重要,他只能按照先后顺序来进行处理。这事我替他向你道个歉,也给报社赔个不是。这个协议……是怎么回事?”
很多事?还受了伤?
老客一下释怀了,他从随身夹带的皮包里,拿出了一份纸递过来。
许若谷接过看,微微摇头。
这种东西她虽然不擅长处理,可跟着许灼那么久,亲自写过不少合同,她也知道合同的基本规矩——公平。
纸面的事,很难做到绝对公平,只能相对的。
甲方乙方,没有说一方立个规矩,另一方因为高额报酬必须遵守。
不仅看合同,看任何事都要辨证看。
别只看对自己有利有弊的,还要站在对方角度看利弊。
这就是许灼教给她的“基础法门”。
当然,就如许灼不止一次和她说,这时代很多东西太粗糙简陋。
眼下这份东西,很显然,就是报社许诺高额稿费,让作者必须按时交稿,你要不按时交稿,就得赔偿多少多少倍损失。
这特么不是扯淡么?
先前自由投稿,当然不会出现合同这种事。
现在人家着急了,想用这种方式把人给圈住。
“这份协议,我不会答应,我先生也不会答应,这是霸王条款。”
老客愣了愣:“啥是霸王条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