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暮在独孤缘安大喝的同时因为剧痛闭上了双眼,耳边陆陆续续传来了众人的痛呼声、惊叫声、怒骂声,眼前闪过一阵黑,又闪过一阵白,疼得她直握拳,咬着牙不呼痛。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啊!”
“是什么暗器伤了我眼睛?!”
“我的眼睛好痛!好痛!是什么阴毒暗器?!”
好些人跪坐在地上哀嚎,即便是实力足够强的严老夫人、清岚掌门、奇清掌门等人竟也双目短暂失去视觉,用内力去冲散那层盲雾。
比武台上的穆若却静静站在原地,抬起头望着那被烈日照耀下闪烁着银光的凝霜光点,她和其他人不一样,没有被伤到眼睛。
——可她也没想到,独孤缘安也没有被伤到眼睛。
原来独孤缘安在那光点出现之时,便意识到自己心中一直以来的猜测都是真的。
无论是薛暮跟她传达的“雾清西域盛夏奇雪”之事,还是薛断魂被双目致盲,眼中残留一丝魂寒内力之事,再加上她一直以来怀疑烬山有内奸里应外合之事——
都在她使出所创的那招防御雪霜光点的眼功时,全数串了起来。
穆若只见独孤缘安瞳色比其他人更快转成雾白色,随即又悄然散去,恢复了原来的瞳色,漆暗的眸中一片清明,哪有被伤到双眼的样子?
她不禁诧然,独孤缘安却立刻出手,以一股强劲掌风去打散那些迅速飞舞、令人目眩的光点,穆若不慌不忙,甚至没有阻止她,而是有些疑惑地皱眉。
“你如何学到了‘瞳霜迷影’这门绝技?”她上前一步,竟然是真的在发问,无视比武台外那些哀嚎的人群。
独孤缘安却不回答她,来到盘膝而坐的薛暮面前,柔声细语地劝她睁开眼睛让自己看一眼。
薛暮听着比武台上的声音,知晓独孤缘安没有双目失明,心下宽慰,乖乖睁开眼睛,露出浅雾白色的双眼,独孤缘安心疼万分,伸出手覆在她双眼上将那寒气谨慎地吸取出来。
只是她虽然能将寒气去除,却不能让薛暮视觉立刻恢复,爱惜地吻了吻她的额头,起身看向穆若。
“你说‘瞳霜迷影’?”她淡淡地说,“我只猜得到让薛断魂双目失明的招式,是我从来没有学过,也没有见过的——那就说明这门绝技只有你们‘光明代’的人才可以学到。”
穆若轻嗤一声,独孤缘安继续道:“在薛断魂死后,我就在怀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可以伤到她,若长老们都会这门绝技的话,又为何会全部被杀死?只能说明这门绝技不是烬山余氏先祖传下来的,是某一位直系族人自个独创出来的。”
穆若听她这样说,神色从嘲弄到平静。
“哦?这么说,你猜到了创出这门绝技的人?”
“我原以为是你伤了薛断魂,你在发现她的身份时就想要杀了她,多年来潜心修炼,创出了这门绝技,才会使她双目失明。”独孤缘安道,“可我心中一直藏着一个奸细,我认为是那个奸细做的事,而你认出了那个人的身份,所以你会欢喜。”
“可你究竟为什么会欢喜呢?那个人对你来说到底有什么关系?你们究竟是不是认识?”她反手重新推出一阵掌风,将那天空中零零散散的光点全部打散。
穆若轻轻笑了。
“余缘啊余缘,你分明是在胡乱猜测,却误打误撞,创出破解‘瞳霜迷影’之法,我真是不知道该夸你还是恨你。”
现在在场众人都暂时失去了视觉,薛无落也不能避免,那光点折射的寒光照在她面具上,但属于魂寒功法的寒气竟绕过了她,没能刺伤她双目,相对于其他人好一些。
她听着穆若在台上的轻笑声,心中又痛又难过,半跪着地面,忽然将自己的面具摘了下来。
薛暮辨声认人,寻着独孤缘安的方位,她体内热劲在头颅穴道中涌过,驱散眼中的凉意痛意,心里想道:原来缘儿早就已经猜出来那西域奇雪并不是雪,而是有人在练就一门独特功法!!
可雾清他看不出来么?他实力也很强劲,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那并不是雪?
莫非他说这个事情其实是想暗示自己,可自己竟然一点都没有听懂,只当做是大漠奇观说给缘儿听。哪想缘儿竟将这等奇观与这些日子以来她们搜集的线索串了起来,还以此练就出了可以应对那绝技的眼功!
严老夫人、奇清、清岚、墨深等暗自心惊,心想烬山余氏被灭门,竟真的是出了内奸才会沦落到如今下场么?那内奸究竟会是谁呢?
她们一边用内力冲破那层盲雾,一边转动脑筋,可那盲雾用内力都难以驱散,即便是严老夫人这等已至大宗师境的内力高手,竟然也只冲散三成威力,眼前不再闪着黑,但视野里也只能看见一层浓雾。
“我一直在想,烬山余氏死去的族人都被验明了身份,那便说明没有人假死脱身。”独孤缘安道,“可内奸会让自己真正死掉吗?不,他并不会,他不但没有死去,还在江湖之中逍遥。因此,那个人早在烬山余氏灭门前的某一天就‘身死’了,离开烬山后在外苟活,之后又回到烬山杀了所有人。”
“直到几个月前,他找到了薛断魂,伤了她的眼睛。我想他伤薛断魂的目的并不是逼她自裁谢罪,而是为了在薛星楼中的某个人,能够通过此等绝技认出他的身份。而你也认出了他的身份,所以你离开薛星楼去找他。”
当独孤缘安说到此处,薛暮隐隐听到正北传来一声极为轻微的“嗤”声,随即听到穆若道:“余缘,你何必要猜成这样呢?”
独孤缘安道:“若姐姐倒是告诉我,我究竟猜成了什么样?是猜到了八九不离十的真相,还是将你猜得太过透彻?”
她在说到“透彻”一词时,后颈蓦然传来刺疼,意识到身后可能有人偷袭之时,食指便轻轻一弯,向后猛出一道指劲。
哪想一股汹涌热劲将她包围,又一声轻噗响起——
血腥气钻入了独孤缘安的鼻中,让她大脑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