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秋天来得如此之快,江大门口两排银杏树扑簌簌往下落叶子,连着三天没出太阳,来往的学生脸色病恹恹的,脚步匆忙。
期末是临时抱佛脚的巅峰时段,但也不乏有一部分大四学生兴高采烈往外搬东西。
赵雅宁眼神幽怨,盯着面前拖行李箱的女孩,“还有一个多月呢,你就这么着急搬吗?为什么我们系不放人啊……好烦……”
秦芷放下行李箱,转过身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下学期会回来的,还有毕业设计呢!”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找实习的阶段,秦芷没有别的想法,她的账号越做越大,每天抽出几个小时便可以覆盖一个普通本科毕业生一个礼拜的薪资。
附近的公寓退了租,她目前考虑暂时住到斯慎明家,至于市中心妈妈送她的那套房,有时间再过去规整一下。
斯慎明说了,画展结束之后,他们即将迈入一个新阶段。
她很期待。
“好吧……对了,你那个什么劳什子画展在几号来着,我要不要告诉何萧允啊?”
她们后来见面的机会并不多,这件事还是上次两人一起吃饭秦芷说漏了嘴,在她的逼问下,秦芷才嗫嚅着全盘托出。
赵雅宁听了只觉震撼,给一个还未毕业的普通大学生办展,斯慎明还真是……敢做。
秦芷想了想,“就在这周六,等我回去问问斯慎明吧,我也不知道他的安排,具体邀请谁我还没来得及问呢。”
说话间,李叔上前将行李箱接过,放进背箱,走上前来:“秦小姐,斯总大约还有十分钟到家。”
秦芷点点头,跟赵雅宁道别后上了车。
轮胎碾磨过金黄的银杏叶,发出沙沙的声响,车子渐渐驶离视野,赵雅宁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车子彻底消失在道路拐角。
她拿出手机,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没忍住:【小芷,你确定好要公开了吗?领证的事,会不会有点着急?】
她打字的时候脑中莫名想起林漠骁的脸,心头始终萦绕着一股不安的情绪。
她曾经对秦芷讲过关于第六感的离谱故事,这种事,信则有不信则无。
但感觉来临的时候,通常都有预兆,比如这一学期内,何萧允的每一场聚会,赵雅宁都没见过林漠骁的影子。
她尝试过问何萧允原因,但何萧允只会说他也不知道,也许他公司很忙。
【我们都一年多了耶,其实很多人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吧,而且你也了解我这人没什么远大抱负,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早点结婚对于我来说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他对我不好的话,我会毫不犹豫踹掉他!】
赵雅宁似乎能看到朋友倒影在车窗上笑意吟吟的脸,她动了动手指,心中的丧气话也不愿再说,回了句‘你幸福就好’。
幸福是主观的感受,她感到幸福的话,谁也没有资格替她不幸福。
***
周珂选址很牛,市中心闹中取静的一幢洁白独栋建筑,展馆风格极简,抽象不规则的走廊与展台,墙壁白的耀眼,正中央正是那幅充满爱意的背影图。
那些曾被女主人吐槽嫌弃的画作一幅幅被小心挂在墙壁,在艺术的环境,艺术的氛围熏陶里,那些细数的缺点似乎都神奇的消失不见。
它们能被挂在这里,就是莫大的成功,这是一个女孩青涩却充满灵气的才华展示舞台。
早上十点钟,斯慎明从休息室走出,接到电话,女孩声音叽叽喳喳的,有些着急,“怎么办斯慎明我要迟到了!这条路好堵啊,你早上为什么不叫我?都怪你都怪你……”
“不急。”斯慎明气定神闲,抬手示意周珂可以去忙,勾了勾唇角道:“上次叫你起床的后果我可不想再承受一次。”
“那怎么办嘛?”秦芷坐在后座,焦急地看着窗外堵成一条麻绳的道路,心里慌得很,这可是她的第一次啊!
斯慎明远远看到有媒体在巨大的透明玻璃外张望,手捂听筒安抚了几句,“还有明天一天呢,明天到也不迟,这里有我。”
还不如不安慰,秦芷一点没被安慰到,反而更着急了,哪有自己的活动第二天才到位的人?
但斯慎明不给她抱怨的机会,挂断电话,对门外的工作人员抬抬下巴,示意可以开始了。
扛着摄像机的媒体记者争先恐后跑进来,冲在最前线的女记者差点一个镜头怼到斯慎明脸上,眼里的兴奋快将人焚烧殆尽。
她语速极快,目光像一头狼紧紧啃着斯慎明脸上的肉:“请问斯先生,关于此次画展,据说您斥资九位数巨款,这其中是否存在一些利益输送问题?”
蠢问题,斯慎明轻不可闻地嗤笑一声,摇了摇头,表示他不想回答。
那记者身后还跟着几位财经记者,以及周围话筒上印着各大耳熟能详的娱乐新闻媒体公司logo,一时间将斯慎明围了个水泄不通,嘈杂无礼的尖锐问题一个接一个扔来。
“据传斯先生的恋人还在上大学,是真的吗?”问问题的小伙转头看了眼四周,眼神怀疑,“请问她今日有来现场吗?”
斯慎明维持着良好的教养,退后两步,周珂终于挤进来,和几位带着工牌的工作人员以人肉做盾牌,“别挤啊,一个一个来!”
“我只回答一个问题。”斯慎明挽起黑色西装的袖子,矜贵的气势与嗓音令在场的人群静默了一秒,随后是更加沸腾的发问。
“斯先生有考虑过原恩股价下跌的风险吗?在连续几次收购案刚刚结束的大胜阶段冒然选择公开恋情是否为明智之举?”
媒体就是这样,冒犯且无所不用其极,想方设法挖掘标题噱头,斯慎明自然听懂这话里讽刺他作为上市公司老板,在儿女情长里做了不理智的决策。
人群随着他的脚步来到展厅内一处空旷的地方,斯慎明捏起托盘里的香槟,淡淡抿了一口,抬起肘腕示意安静,他气势迫人,面容冷淡,在场的人纷纷闭了嘴。
“我说了,只回答一个问题。”
他放下手臂,抬起眼皮,淡然一笑,缓缓地道:“今天我不会回答任何关于公司的问题,大家谅解,今天我只是一个男朋友,一个为心爱人做点浪漫事情的男人,我不作为一个商人与股东,亦或者是花边新闻的角色来回答那些无聊无礼的问题。”
底下的人又开始稀稀拉拉的提问,斯慎明微微颔首,指尖指向一个实习记者。
“就你了,麻烦再重复一遍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