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轻轻颔首，抹掉眼角的泪，声音微哑道：“那就赶紧安排吧？欢儿一个姑娘家，万一受那些官差欺负怎么办？”
“此事只有你知我知，可不要向第三个人透露。”端国公站起身，走之前特意叮嘱。
陈氏急道：“这我当然知道，还用你说？”
于是端国公去安排人手，陈氏在家里等消息。
经过再三考虑，听雨终于决定回襄王府认亲。
襄王夫妇欣喜万分，特意把儿女都带上，来到侯府接她。
听雨到褚若面前，与她告别，含着泪说：“小姐若得空了，一定要去王府坐坐，我也会常回来看望小姐的。”
“好。”褚若含笑点头。
“我往后不能在小姐身边伺候了，小姐自己保重。”听雨这一走，吕妈妈自然要与她同去的。
虽然不用再做奴才了，值得高兴，但临别之际，伤感也不是假的。
褚若笑道：“我会的，妈妈也保重。”
说着，送她们出来，至院门上，褚若郑重其事地对听雨道：“我还有些话，想托你带给襄王。”
“什么话？”
褚若便凑到听雨耳边，低语了几句。
听雨面色略显凝重，答应道：“小姐放心，我知道了。”
母女俩出了靖安侯府，随襄王夫妇前往王府。
襄王感念吕妈妈抚养女儿之恩，去皇帝那里给她讨了个诰命，还给她的儿子吕孝虎封官，赐了座大宅子。
二月初，沈婵生下一子。
靖安侯与冯夫人大喜，在府里摆了三日酒。
趁着这股喜悦，冯昭提出去燕归园看望沈婵，冯夫人终于点了头。
然而当冯昭又想趁机提出把沈婵接回来住的请求时，被冯夫人瞪了一眼。
“看在她为你生了儿子的份上，我才让你去看她的，你可不要得寸进尺。”
冯昭担心与母亲吵起来，最后连看也不能去看沈婵，只得住口。
洗三这天，褚若让人备了份礼，亲自来到燕归园贺喜。
此时冯夫人与冯昭冯暄夏敏等都在，沈婵抱着孩子，在床上坐着，一脸的喜色。
“让二奶奶破费了，本该妾身先去拜见二奶奶的，反倒让你来看我了，真是失礼。”
褚若微笑道：“都是一家人，何须这么客气？何况这大喜的日子，我理该过来道贺的。”
夏敏在旁笑：“可不是应该吗？沈妹妹为世子生下长子，世子到了这个年纪，终于有后了，她可是咱们冯家的大功臣，地位今非昔比，弟妹虽然是正妻，又出身名门，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也着实失职，光这点就被沈妹妹比下去了。”
沈婵颇为自得地笑了笑，没有出声。
生了儿子就是不一样，也终于有人为她说话了。
冯夫人沉下脸低斥：“胡扯些什么？正妻就是正妻，哪是区区一个妾能比的？若儿与昭儿都还年轻，来日方长，总会怀上，哪就扯得上无后了？”
夏敏这个蠢货，有些话就是再对也不该说出口，褚若如今在京城有的是人脉，连她都要捧着，怎么能当面给她难堪？
只是话又说回来，褚若都嫁过来一年了，还是没一点动静，这肚子也确实不争气。
“我就是开个玩笑，还望弟妹不要介意。”夏敏笑着向褚若道。
褚若也笑脸相对：“无妨，我不会计较这点小事。”
生了个孩子就成了大功臣？宫里的娘娘们也不敢这么自大。
再者，这种功臣之名谁爱要谁要，她才不稀罕。
沈婵将儿子递给嬷嬷抱着，伸手挽住冯昭的臂膀，笑盈盈道：“夫君已经答应我了，过几日就接我回原来的地方住，二奶奶，你应该不会反对吧？”
褚若还没言语，冯夫人先恼了，“你说什么？昭儿何时答应过你？”
沈婵答道：“就在您过来之前，夫君说我这里环境不好，不适合长久居住，是不是啊？”
她一边说着，看向冯昭。
冯昭沉默地坐着，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褚若眉眼含笑地说：“我是没意见的，一切都看二爷、太太和老爷的意思。”
压根用不着她来反对，冯夫人能答应才有鬼。
“我还有点事，就不多留了，向婆母告退。”
让她们掰扯去吧，她还是先溜为上。
刚走到廊下，就听见里面传出冯夫人的一声厉喝：“门都没有！”
褚若笑了笑，心情愉悦地往外走去。
过了石桥，穿过小园子，迎面碰上冯时。
从大理寺出来后，褚若还是第一次与他见面，自然要向他道声谢。
冯时笑得勉强，飞快打量了她两眼，问：“二嫂的伤可好全了么？”
他翅膀太嫩，根本给不了她实质的帮助，幸而那天她没跟他跑出去，不然她无罪也变有罪了。
“早就好了，”褚若点头，弯若月牙的眸子又清又亮，“对了，还没恭喜你升官呢，想来你也不缺什么，我就不送礼了。”
冯时半个月前调到了户部任郎中，还是皇帝亲自提拔的，以靖安侯府现今的处境，还能被皇帝看中，可见本事不小。
“这都是托二嫂的福。”冯时由衷地说道。
褚若摆手：“是你自己争气，与我有什么关系？”
说到这里，她停了片刻。
“三弟有没有考虑过，出去自立门户？以你的才能，日后前途不可限量，侯府日渐没落了，父兄又不成器，迟早会拖累你。”
冯时搬出去了，以后就不会再见面，不然这同在一个屋檐下，总免不得要碰到，她希望他们最好这辈子都再无联系。
“你呢？”冯时忽然反问，如墨的眼瞳蕴藏着一丝关切，“你难道打算一辈子都困在这个地方，虚耗人生？”
褚若被他问得一怔，思量过后回道：“当然，侯府是我的归宿，我余生都在这里。”
冯时仍然不死心，“冯昭狼心狗肺，品行卑劣，畜养外室，如今连孩子都有了，这样的人配不上你。”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既已经与冯昭成了亲，也就只能如此了。”褚若眉头都不眨一下，仿佛心里真是这么想的。
冯时又说：“女子又不是一生只能嫁一个夫君，及时止损难道不好？”
“可我不这么认为，”褚若摇摇头，神色严肃起来，“岂不闻，好女不二嫁？”
“可是……”
“三弟，我的私事，你就不要过问了吧？”
冯时一句话堵在喉咙里，巨大的失落感涌入心间。
“是我逾矩了，请二嫂见谅。”
褚若放缓口吻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冯时望着她快要被草木淹没的身影，眸中笼上两团阴冷。
倘若冯昭那个人渣死了，或许一切都将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