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大亮。
谢渊缓缓睁开眼睛。
昨夜,他又失眠了。
“醒了?”南宫流正在摆弄药碗,听到动静,便回头问道。
谢渊不想理他,掀开被褥坐起来,他低咳两声,嗓子沙哑干涩。
“喝口水润润喉咙。”南宫流端来一杯水,放在桌上。
“我想出去走走。”谢渊望着南宫流一脸认真的说着,却是他几日来头一次主动和南宫流说话。
南宫流愣了愣随即点头,“出去散散心也好,我陪你。”
谢渊没有拒绝,南宫流扶他下床,替他更衣,他能明显感觉到谢渊的身体软绵绵的没有力气,他不明白,为什么谢渊执意要出门。
山林中鸟鸣虫语、花香四溢,环境幽雅清静,令人心旷神怡。
两人在草坪上坐了下来,谢渊靠在树干旁休息,微风吹拂他的发梢,他安静地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阳光洒在他身上,像是披上了一件金色的外套,衬托得谢渊越发清贵俊秀。
南宫流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握住了谢渊纤细的手指。
谢渊察觉到有人触碰,皱眉扭头看去,他疑惑的目光慢慢变得冰冷,将手从南宫流的掌心抽出来。
南宫流知道谢渊还在介怀他忽然亲近的事。可他却无法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两人沉默了片刻,谢渊率先打破了寂静。
他抬眸望着天空,眼神缥缈而悠远。
“很小的时候我就到了宫里,除了祖父,就是陛下与我最亲。我和司马清青梅竹马。我的确想过用我的一生去报答司马家的恩情。”
谢渊顿了顿,继续说道:“可是,有一天,高银霜出现了。她告诉我,我是她的儿子,我与司马家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不可以信任他们,更不能爱上司马家的儿子。”
谢渊的表情变得哀伤起来,“我很努力练功,我以为我只要可以打败高银霜,就不用想什么报仇的事。我从小在晋国长大,我根本不想报仇,比起高银霜,晋临帝对我要好上千倍万倍。可是我打不过她,她告诉我仇恨才是变强的唯一途径,我什么时候下定决心报仇,才有可能打败她。”
“抱歉。”南宫流低声说道。
“你为什么要道歉。”谢渊摇头,“我和你说这些不是希望你同情我,也不指望你能理解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想法。若我生命的最后注定是你陪在我身边,我希望你可以更尊重我一些,至少可以维持我表面的骄傲。”
谢渊顿了顿,“我可是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啊,我不想到了最后变成一个可悲的人。”
他抬起头看向天空:“你会帮我吗?让我体面的活着,体面的离开。”
南宫流沉默良久,重重的点点头。
谢渊笑了。
那笑容带着几分苦涩,但又透着淡淡的欣慰。
谢渊从怀里掏出玉簪递给南宫流:“这支玉簪你替我收好。等到我死的那一天,你把它和我埋在一起。”
谢渊的神态很轻松。
南宫流怔怔地盯着他,“你不是应该讨厌我吗?为什么……”
“我只是想你送的玉簪陪我又没要你陪,这样你都不愿意吗?”谢渊挑了挑眉。
“好,我答应你。”南宫流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他将玉簪贴身放进胸口的衣服里。
谢渊笑了笑,起身道:“聊了这么久,去弄点东西吃吧,我可是饿坏了。”
南宫流还沉浸在悲伤中,有些愣神,谢渊主动伸手将他拉起来,语气有些委屈,“快点啊!我现在可没力气,想填饱肚子还得靠你。”
南宫流这才回过神,他跟着谢渊往城镇走去。
没走两步,谢渊的呼吸就有些沉重起来,他脚步一滞,转头对南宫流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我好像有点走不动了。”
南宫流紧张起来,抓紧了谢渊的手腕,“不如我背你吧。”
谢渊愣在原地,似在消化他这句话。
南宫流赶紧蹲下身拍了拍背部:“快上来啊。”
谢渊左顾右盼,终于攀到南宫流背上,双腿夹着南宫流的腰,胳膊搂着南宫流的脖颈。
南宫流站起来,背着谢渊朝城镇走去。
谢渊的脸颊摩挲着南宫流的耳垂,温热的气流扑在南宫流敏感的肌肤上。
南宫流的耳朵悄悄红了,他僵硬着身子不敢乱动。
“你能不能走稳一些,我可怀着孩子啊。”谢渊温热的气息扑在他耳畔,南宫流浑身僵硬得更厉害了。
“嗯……”
谢渊噗嗤笑出声来,调侃道:“你在害羞吗?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怎么害羞了?”
“我没有……我只是……”南宫流闷声闷气地说。其实他没有害羞,只是谢渊与他距离太近,他心跳如鼓,根本无法平静。
“你只是什么?”谢渊的声音有些虚浮,听起来软绵绵的,让人有种莫名的冲动。
南宫流脑海中浮现出谢渊赤|裸的身体,他突然觉得有点热。
“咳。”他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此刻奇怪的反应,说道,“我只是没伺候过人,有点生疏。”
“我可没有让你伺候我。”
“那可由不得你。”南宫流小声嘟囔了一句。
谢渊似乎没了力气,靠在南宫流的背上沉沉睡去,好在呼吸沉稳。
两人慢慢走到了苏澜城,城中的街道两旁全都是商铺,酒楼、药店、兵器铺、杂货铺、饭馆……各式各样的店铺应有尽有,街边摊贩叫卖声此起彼伏。
南宫流不忍吵醒谢渊,找了一家僻静的客栈,将谢渊安置在床上,盖上厚厚的棉被。
“抓到你了!”谢渊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含糊不清地说。
“嗯,抓到了。”南宫流微笑着摸了摸谢渊柔顺的发丝,目光缱绻,“我们谢大侠武艺超群,想抓我还不是手到擒来。”
“油嘴滑舌……”谢渊嘟囔一声,翻了个身,又睡熟了。
“阿渊……”南宫流眼底满是忧色,“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能感觉到谢渊越来越虚弱了,这让他十分担忧。
谢渊这样的妙人,无论与他相处多久,都会觉得不够,一想到几个月后,谢渊可能血竭而亡,他就心痛得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