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转圆桌前,多了一个大白衬衣中年人。
此人气宇轩昂,满面春光,坐在叶天宇先前的位置,而叶天宇则毕恭毕敬地坐在他的左边。
关山路进来,叶天宇忙起身介绍:“这是韩局,我们领导。”
韩局也起身,伸出双手,弯着腰去握关山路的手。
关山路感觉不可思议,他们之前是如何介绍自己的,才让韩局如此恭敬?
不过,他注意到对方的一个细节——右脸有一处新伤。
饭局很有讲究,十八道菜,食材不重复。除女士外,大家每人一瓶黑啤,说是先漱漱口。然后是白酒,男士一杯,女士两碟。
还有服务员唱和:“男士一杯,一辈子开怀;女士两碟,喋喋不休。”
张奕轩首先表示不满:“为啥男人喝酒就一辈子开怀,女人就喋喋不休?这不是性别歧视吗?”
范浩大笑,让服务员解释。服务员捂着嘴儿:“这位姐姐,喋喋不休是指喝两碟,就不会被老公休掉。”
“肯定是范总的小聪明,也只有你想的出来这样的谐音梗。”张奕轩说。
几个人都笑起来,范浩摆手:“不是鄙人的原创,纯属引进。”
“太老土了,都啥年代了,还用这个梗,现在都是女人休男人好不好?”聂潇潇说。
说归说,两位女士还是喝掉了。
蔡澜漪却坚决不喝:“我就没打算结婚,不接受这样的祝福。”
钱喾劝:“只是活跃气氛嘛,干嘛较真呢。”
蔡澜漪端着两碟酒走到钱喾跟前:“喝吧,我祝愿你不会被休掉。”
钱喾搞不明白律师的用意,蔡澜漪说:“喝下这两碟,免得你将来悔恨交加。”
钱喾立即醒悟,湖边打脸的是自己,谁许的愿不用多想。于是端起来一饮而尽,嘴却很硬:“替律师喝了,将来休老婆时,能用的着。”
叶天宇连忙缓解尴尬的氛围,瞪一眼范浩。明知桌上有两个怕老婆的,还偏要带节奏。
韩局却意犹未尽,连夸喝酒的氛围好。
吃个饭,还要玩文化,关山路觉得挺新鲜。他也真正见识到了蔡澜漪的倔强个性,这样的女人,好像对男人持有天生的成见。
虽然很多女人总把“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挂在嘴边,但真正能弃之不用的,可能也只有蔡澜漪这样的人。
难道女人就一定是个好东西?
关山路以前把感情看得很干净,他认为这个世界很肮脏,但感情除外。
人之所以能忍受折磨,艰难地活着,是得力于心里的那份执着——男女之间的相互守护。
康雅后来就变了,抱怨关山路挣钱少,买不起房子。
再后来,关山路和老板闹翻,她一脸的嫌弃,一句话不对就要吵闹。
假设那份信念也破产了,这世间还有什么存在的理由。
只要不亏不欠,离开这个世界时,人就可以走到很坦然从容。
关山路正乱想,韩局拍拍他的肩膀:“范总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我们俩碰一个。”
气氛都到这了,关山路只能顺着他们的剧本往前走。碰完酒,韩局似乎有话要说,掏出一包很少见的烟,递给关山路一支:“小兄弟年纪轻轻却这么沉稳,可见很有底蕴了,改天我做东,你要赏脸哟。”
关山路点上烟,抽了一口,味道不错,他明白,眼前的韩局应该对自己有所求。
郭村黄牛和红色旗袍的事情,已经让范浩他们相信了关山路的算力,而韩局之所以对自己如此恭敬,肯定是听到了范浩的忽悠。
范浩为何主动向韩局推介自己?毫无疑问,他对韩局也有所求。
关山路想试着了解一点对方的情况,于是趁抽烟时刻,微闭双眼,很快,眼前浮现出一幅场景:
一间办公室内,一个面有愠色的白衬衣对着韩局指指点点,而韩局脸部绷紧,频频点头,之后,韩局转身离开,却一头撞上了门板边缘,捂着脸悻悻而去。
关山路有点懵。不是预测未来吗,怎么是回放韩局受伤的场景?
堂堂一个单位二把手,也能被人教训成狗熊,由此可见,很多春风得意的背后,也有着不为人知的辛酸。
范浩附和着说:“下次再聚,不能甩掉我。”说着,用胳膊肘捣捣关山路。
关山路缓过神,谦虚道:“我一个江湖小混混,咋敢去打扰韩局呢,范总介绍的时候,可能有点抬举我了。”
关山路越自贬,对方越觉得靠谱,高人一般都以乞丐的模样时隐时现。
范浩举杯:“来韩局,喝一杯压压惊,女人嘛,打是亲骂是爱,留一处伤痕是真情。我知道嫂子的个性,闹完就忘了。”
叶天宇两口子也举杯,宽慰韩局,他们都以为那道伤痕是女人的抓伤。
关山路也端起酒杯,站起身:“大家误会了,韩局脸上挂彩,可不是桃花运,与女人无关。”
大家急忙问:“那是啥运?”
“官运。”
几个人都惊愕了,望着关山路,期待他的解读。
“人在江湖,有时身不由己,挨批受骂也实属正常,很多人受不了委屈,机会也就失去了。韩局韬光养晦,以退为进,退而撞门。但这一撞,效果就不一样了,这等于撞开了上升通道的大门。”
韩局先是迷惑,继而眉毛上扬,嘴角微翘:“这位年轻人眼力不错,明鉴是非,一句话就还我清白了。这点伤痕,是在单位忙着处理一些事情,被门给收拾了一顿留下的哈哈。”
张奕轩柔情似水地问:“哎呀,怎么那么不小心?”
叶天宇也忙问是否严重。
“想尽快处理完一些事情,不是赶着趟来陪你们几个吗。”韩局说着,举起酒杯,要罚范浩喝酒。
蔡澜漪悄悄看着关山路,暗自掂量着,他与初来乍到时判若两人。再加上换了一身高档衣衫,彻底找不到湖边那个傻小子的影子了。
是黑衣人改变了他?还是他本来的模样?
能让韩局如此兴奋,也同样给了大伙更足的信心——也许,超能是存在的。
大家都举杯,说着吉祥话,没多久,一桌的人都喝得醉眼朦胧,言谈举止也悄悄变形。
关山路没喝过这么贵的酒,虽然他的酒量还行,但也心跳加速,满怀的醉意。
醉酒的感觉如此美妙,是他以往没体验过的。
满屋子的人都激情美满怀,毫无顾忌地胡侃,完全忘记了白天的一切。
蔡澜漪拉住范浩的手,连说几个对不起,嫂子的事情没办好,只是当时还陌生。
叶天宇握住韩局的手,带着哭腔说请领导放心。
钱喾搂住王克俭的肩膀,请他传授泡富婆的秘籍。
聂潇潇则拉住张奕轩,交流整治男人的诀窍。
关山路仰脸半躺在椅子上看热闹。不觉间,他的眼前又浮现了一个人脸。
清醒时,也许没感觉,酒醉时,心里的思念就涌动起来。
因为那张脸,关山路突然感觉到胃部一阵翻滚,他慢慢起身,摸索着来到洗手间。
可是蹲了一会,又清醒了,到了外面的洗手池,对着水龙头猛冲了一回,抬起头看看镜子,镜子里面已经站着一个女人。
女人递给他一沓纸巾:“擦一下吧,是不是喝的不舒服?”
不知何时,紫燕已经换了一身便装,幽灵一样跟在他的后面。
关山路歪了歪,咧着嘴笑:“很舒服,好久没醉过了,感觉很奇妙。”
“篝火已经点燃,你还能去玩不?”紫燕扶着他问。
“坚决不能错过啊,可是,让你一直陪着,耽误你的时间,哥有愧疚感啊。”
关山路还没说完,紫燕笑起来:“不陪着你,我也愧疚啊。”
“为啥换了旗袍?”
“我已经交班啦,怎么,你还是喜欢我穿工装的样子?”
其实,紫燕穿常服,更好看。关山路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紫燕此刻的装扮很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