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做梦也没想到老人家会这么快让自己离去。眼泪顿时下来了,“叔,谢谢你。我知道了,我以后骑车一定注意安全。这是我电话,你有事就打我电话。”
小伙子抹着眼泪把自己电话写在检查报告的背面,千恩万谢的离开了医院。
“现在这些年轻人都太毛躁,骑个车像疯了一样,这样能不出事!”爸爸还在那里抱怨着。
正在这时,李定的手机突然响了。
“李定,你们在医院哪里?幸儿知道爷爷受伤了,要过来看看。”电话里苏醒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们正在急诊科呢。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李定在电话里埋怨着幸儿。
说话间,幸儿便风风火火的跑进了门诊大楼,在走廊上看到爷爷和爸爸他们。
“爷爷!爷爷!”幸儿叫着便向爷爷扑了过去。扔下跟在身后的苏醒。
爷爷看见幸儿跑了进来,便张开了两臂。
“幸儿!幸儿!我的好孙女,快来爷爷这里来。”
“爷爷——”幸儿一头扎进了爷爷的怀抱。
爷爷在抱幸儿的同时,正好看见门口站立的苏醒。
当苏醒阿姨在学校门口告诉幸儿爷爷受伤的消息后,幸儿急坏了。什么都不说的就往医院跑。苏醒在后面紧跑着,追赶着。
幸儿看到爷爷平安无事,别提有多高兴了。一会儿捏捏爷爷的胳膊,一会儿摸摸爷爷的脸颊,仿佛在检查哪里受伤了一样。
“好孙女在看爷爷哪里受伤了吗?爷爷好着呢!爷爷现在就给你举高高。”爷爷说着就把手伸到女儿两胁下面。
举高高是爷爷和幸儿小时候之间的游戏,是爷爷用两臂之力把幸儿举过头顶。
但是现在幸儿都是十三四岁的大姑娘了,幸儿和姐姐、姐夫赶忙阻止。
“爸!爸!你别……”
但是说话之间,爷爷早已把幸儿举过了头顶,而且还连举了三下。
幸儿在空中嘻嘻嘻着笑着。突然,爷爷的手一松,背一驼,幸儿和爷爷一同跌到了地上。
“我的眼怎么黑了?萍儿,我怎么看不见了?”爷爷跪在地上两手到处摸着。
“爷爷!爷爷!你怎么了?”幸儿顿时哭了起来。
“幸儿!你在哪?李定,在哪儿?”爷爷茫然的喊道。
李定和姐姐、姐夫大吃一惊,三步并做两步的扶起了爸爸,把爸爸搂在怀里。爸爸的两眼毫无精神的瞪在那里。两只手紧紧着握着幸儿的手。
“我的眼怎么?我看不到幸儿了!幸儿!幸儿!”爷爷还在那里茫然的喊着。
“她爷爷,你怎么了!她爷爷!李定,萍儿,你爸这是怎么了?”奶奶在旁边哭着说道。
慌乱中,李定回过神来,他扭头朝急诊科大喊到,“医生——,医生——,医生快来啊!”
李定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荡着。苏醒也一下子惊呆了,她回过神来,立马朝急诊室跑去。
伴随着纷沓的脚步声,急诊室的医生在苏醒的带领下终于跑了过来。
“头痛,我头痛。”爷爷放开了幸儿的手,敲打着自己的头部。
突然,爷爷“哇”的一下,爷爷把早上的饭给吐了出来,喷溅在了医生的白大褂上面。
医生迅疾用小手电对着爷爷的眼睛晃了两晃。
医生又用手放在爷爷的后颈处,试探了两下。
“头痛、喷射性呕吐、颈项强直,颅压增高!”
“快,颅内降压一号方案。”医生向后面赶来的护士下达了指令。
这时候,医生又对另一名护士说道,“测量患者生命体征……”
其他人取担架车,抬患者放射科做加急头部磁共振检查。
很快,车子推来了,呼吸、体温、血压、脉搏的数值也相继出来,各种液体、药物也随着一次性输液器源源不断的进入到了爷爷体内。
就在众人把爷爷抬到担架车上去的时候,爷爷突然抓住走廊里的暖气管道。
“幸儿!幸儿!”爷爷的手又在前方挥舞着。
“爸,咱先去检查去!有什么出来再说,爸!”但是爷爷丝毫不理睬李定。
幸儿一把抓住爷爷的手,“爷爷,我在这里。爷爷……”
幸儿泪流满面,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幸儿,听爷爷的话,好好学习,好好学习。”
爷爷停顿了一下又说到,“你以后一定要对你爸好,给你爸养老送终……”
“爸,你说什么呢!咱一定没事的。医生已经给你扎上液体了,一会儿就没事了!”姐姐哭着说到。
爷爷摇了摇头,“这病这么突然,我怕,我怕是挺不过去了。七十三、八十四都是人的一个坎儿,今年我,我七十三了,害怕过不去了。”
爷爷又抓住姐姐的手,“你当姐姐的让着点他!他心里有气,有怨。这怨我,以后,以后你多帮衬着他!他是你兄弟……”
爷爷摇着头,浑浊的泪水涌了出来。
“爸!爸!你出来再说啊!先检查啊——”姐姐抓着爸爸的手,想把爸爸的手从暖气管道上掰开。
“你们,你们让我说完,要不我,我不安心——”爸爸喘着气。
“猪娃!猪娃”听到爸爸呼唤着自己的小名,李定忙握住了爸爸的手。
小时候自己体弱多病,爸爸给自己起了“猪娃”这个贱名字,说是阎王爷不收。
“把幸儿,幸儿养活大。你,你……”爸爸说着缓缓地把手指向正前方。
李定看到了,妈妈看到了,姐姐,姐夫也看到了,幸儿在朦胧的泪水中更是看到了,爷爷把手指指向了苏醒阿姨。
苏醒也目瞪口呆,他不知道老爷子会在这个时候把手指向了自己,她有一丝慌乱。
但是现在哪里顾得上这些。李定和姐姐他们趁着爸爸的手离开了暖气管道的时候迅速推着车子向磁共振检查室奔去。
脑部磁共振的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了。结合刚才脑部ct的检查结果,医生给出了诊断结果。
脑左侧枕叶部脑动脉瘤和4cm的血管畸形。在 ct片子上可以看到,这个动脉瘤在刚开始便有轻微渗血。如果这时候,病人能够保持安静,这样轻微的渗血量便可逐步吸收而不被察觉。但是患者在情绪激动之下,还用力举抱重物,导致血压急剧升高,最终冲破脑部动脉瘤体。通过脑部磁共振检查,现在枕部出血量已达10cm左右,出血量还在不断上升。需要紧急手术,控制出血量,挽救生命。
幸儿泪眼模糊的看着医生一张一翕的嘴唇发出自己所听不懂的名词。看着爸爸严峻而沉重的脸庞。她紧紧的抓着苏醒阿姨的手,用力地拽着。仿佛漂浮在大海中的一块帆板,被落水的幸儿死死的拽住,久久不能松手。
医院外科的姚主任也来了,他是姐夫大军的同学。姚主任态度更是坚决,“现在马上手术,一刻也不能耽误。迟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
在姚主任的催促下,李定沉重的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眼看着爸爸被推进了手术室。
按照姚主任介绍,这是一台极其精密,极度危险的手术。如果顺利,这台手术也需要四五个小时,甚至更久。
可是,就在半个多小时的时候,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了。一个护士从手术室匆匆的走了出来。
“李福胜家属!李福胜家属!”
李定和姐姐他们一拥而上。
“病人在开颅过程中,病情突然加重。现在正在全力抢救过程中……”
李定已经听不清护士后面的话语。他突然想冲进去,去看看他的爸爸到底怎么样了。但是李定随即被护士挡在门外,也被姐姐和姐夫拽在了原地。
“你冷静点!里面正在抢救,你进去干什么!”姐夫大军训斥到。
李定眼红的扭过头来,看向姐夫。突然,一拳打了过去,姐夫的鼻子瞬间就冒出血花。
“去你妈的冷静。去年小彤被打你说要冷静;现在我爸要死了,你说要冷静。敢情都不是你家人啊?”
姐姐和妈妈赶忙拉住了李定,而姐夫大军则面色通红的站在那里。姐姐赶忙掏出餐纸按在了姐夫的鼻子上。
苏醒也赶忙过来拉住了李定,对着李定摇了摇头。
李定定了定神,“苏醒,麻烦你了。下午上学的时候还请你送幸儿一下。”
“不!不!我要看着爷爷。我哪儿也不去。”幸儿哭着抓着苏醒的胳膊。把头埋在苏醒的怀里。
“孩子不想去就算了。她这样子,就算去了学校,也根本学不进去。”苏醒看着李定。
李定默不作声。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好像一分钟的时间,又好像一年的时间,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医生们沉重的脚步从手术室走廊里传了出来。
姚主任颓丧着缓缓摘下口罩,走到李定、姐姐,姐夫面前,“我们尽力了。手术中,病人颅内出血量急剧增加,我们进行了紧急抢救。但是,但是……”
姚主任没有再说下去。
这时,只听见“咚”的一声闷响。李定和姐姐扭头一看,是妈妈腿脚一软,栽在了地上。
“妈!妈!我爸出事了。你可不能在出事啊。”李定把妈妈搂在怀里泪如雨下。
旁边的医生急忙从李定怀里接过妈妈,经过一番抢救,终于化险为夷。妈妈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茫然地看着前方。
姐姐搂着妈妈再也忍不住“呜呜呜”的哭了起来。姐夫强忍着泪水扶着姐姐和妈妈。坐在椅子上,好长时间没有说话。
幸儿把头死死的抵在苏醒怀里,低声抽泣着。苏醒疼爱着抚摸着幸儿的头部。她想和幸儿,李定说些什么话语。但是现在说什么话管用呢!什么话语能消除了他们心中的悲伤!
过了许久,姐夫大军从椅子上起来,面向西方跪下,“万能的主啊,请你原谅我岳父生前所有的恶,让他免受地狱之苦,能够容身天国。阿门!”
姐夫大军祷告完毕后,他扯起李定。“起来,咱们再去看看爸最后一眼……。”
李定和姐夫、姐姐缓缓起身来到手术室,看到手术台上爸爸安详的躺在那里,好像睡着了一样。姐姐用纸巾轻轻的擦拭着爸爸耳前的几滴血渍。李定则用力紧握着爸爸瘫软的手,幸儿也过来了,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她趴在了爷爷的身体上死死的拽了爷爷的胳膊……。
不大一会儿,姐夫联系的车子来了。按照蒙城风俗,去世的老人是要回老家下葬的。姐夫和李定慢慢的把爸爸移到车子上,姐姐、李定要回老家联系各个亲戚、操办各项事宜。姐夫在城里置办各种用品。
临上车前,姐姐看向了幸儿。李定明白,这种时候,自己和姐姐都是没有精力能照顾得了幸儿的。
“幸儿,来。幸儿!”李定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抬起手招呼着幸儿。
“这几天,就让苏醒阿姨和你在一块!你要听阿姨的话。”李定说着又哽咽了起来。
李定的这一声哽咽又惹得幸儿的眼泪又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苏醒,这几天麻烦你照顾幸儿了……”李定没有再说下去,扭着头擦着眼泪。
“李定,你快去忙吧。和姐姐把伯父的后事办得妥妥当当的。幸儿交给我了。”苏醒安慰着李定。
“爸爸,我什么时候还能再送送爷爷。”幸儿仰起头眼泪汪汪的看着李定。
“听阿姨的话,好好学习。等到最后一天的时候爸爸接你回老家送爷爷。”
看着李定和姐姐、姐夫驾车各奔东西后,苏醒搂着幸儿慢慢的往回走。幸儿这时候没有再哭泣。但是她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任凭苏醒阿姨牵着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慢慢的走着。
她不由的想起了妈妈。她此刻多想依偎在妈妈的怀里大哭一场,搂着妈妈的脖子肆无忌惮的哭着,喊着。可是,可是,妈妈已经成为了别人的妈妈。自己就像一根野草一样和爸爸漂泊在这乱哄哄的人群里。
虽然,虽然有苏醒阿姨,但是她只是阿姨啊!她不由的抬头看向了苏醒阿姨,正好看到苏醒阿姨慈祥的目光正在注视着自己。她不由的抱紧了苏醒阿姨。
当爷爷被从手术室推出来,当幸儿撕心裂肺的抱着爷爷的时候,小彤正在厨房里忙活着。不知道今天怎么了,小彤的心里特别的烦躁,总感觉心神不宁,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再煎条鱼吧,很快的。小彤强忍着心中的烦躁给锅里倒上油,只要油稍微一热就能放鱼。
好了,油温差不多了,小彤哧溜一声把鱼放入了锅中。鱼在锅中 “噼里啪啦”的响着。突然,小彤的心猛的痛了起来。
“哎呦——”小彤叫了一声,一下子蹲在了地上。铲子和锅一下子扣到了地上,发出了 “咣当”一声巨响。
朝阳从餐厅三步并做两步地跑了进来。“怎么了?伤到哪了?”朝阳蹲下抱着小彤。小彤捂着胸口,使劲的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这次的心痛好像比以往更强烈,强烈到自己根本没有说话的力气。
朝阳疼爱地看着小彤,检查了一下小彤的胳膊和手以及裸露的地方,还好,没有发现烫伤的地方。朝阳慢慢的把小彤抱起,慢慢的放到客厅的沙发上。在经过餐厅的时候,这个胖乎乎的男孩儿正在小彤做好的三盘菜里挑三拣四了。看到爸爸抱着小彤走了过来,瞥了小彤一眼。
“爸,这是你找的什么病号老婆,饭都做不了?”豆豆低着头翻检着菜里的肉片漫不经心地说到。
朝阳狠狠的瞪了豆豆一眼,没有说话。给小彤倒了一杯热水。又拿过来一瓶速效救心丸。
“你是不是心脏不好,这是爸吃的治心脏的药。你先吃点,明天咱们去医院看看?”朝阳把药递到小彤口边。
但是药却被小彤推了开来。她了解自己这种情况,过一会儿就没事了。喝了一些水后,疼痛果然减轻了一些。小彤不由的想起了幸儿。这次疼痛和去年做梦梦到幸儿时的疼痛是一样样的,而且有过之而不及。
不会是李定没有看好幸儿而有什么意外吧。但随即小彤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自己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呢!李定那么小心谨慎,怎么能照顾不好幸儿呢?小彤想去李定家看看幸儿,哪怕打个电话也好。但是,她看了看朝阳和豆豆,强忍住了自己的这种想法。
她知道豆豆不喜欢自己,对自己有特别强的抵触心理。她不想在豆豆在家这几天时间里惹出什么风波。
今天下午的时候,朝阳回来就带着这个小太保。朝阳告诉小彤,歌美明天要出差,需要豆豆在家里住十来天的时间。
说实在话,她不喜欢这个豆豆,一个对自己极度不友好的小家伙。一看到他,就想起了他妈妈那天在婚礼上面挑衅的眼神和他对自己的种种无理。她不知道朝阳怎么想的,更不知道那个歌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是不喜欢又怎么样呢!朝阳是豆豆的亲生父亲,自己没有任何理由拒绝豆豆来家里。
也许,也许现在是自己改善和豆豆关系的开始。也许,自己和豆豆可以融洽的相处。小彤这么安慰着自己。
等到自己心痛稍微好些的时候,他忍着难受慢慢起来回到餐厅。朝阳已经把煎鱼做好了,并端到了桌子上。
朝阳看到小彤进来,关切的问到,“怎么样!好些了吗?”
小彤有些感激地看着朝阳,“嗯,好多了。”
“那快坐下吃吧,看这煎鱼味道怎么样。”朝阳招呼道。
小彤坐了下来,看见豆豆碗里的米饭没了。
“豆豆,来,阿姨给你盛米饭。”小彤招呼道。
“你烦不烦人,我没手?不会自己盛!”豆豆白了小彤一眼。
小彤脸色通红,缩回来伸出去的手。
“好好和阿姨说话!”朝阳看了豆豆一眼。
“我吃饱了。你们吃吧!”豆豆起身离开餐桌,头也不回着说到。
“豆豆,再吃些鱼吧。”小彤问道。
豆豆看了小彤一眼,没有说话,径直回到自己卧室。
“这孩子被他妈惯成什么样子了!越来越不听话了。”朝阳歉意地看了看小彤,摇了摇头说道。
因为豆豆,朝阳和小彤没有了往日的嬉笑取闹,好不容易吃完饭。朝阳主动承担起了洗碗的重任。
小彤看了看在厨房忙碌的朝阳,捂着胸口慢慢的站了起来。她要回到卧室躺着休息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