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尹尚瘫坐在花坛旁边的长凳上,手掌不停扇着风,过一会就要望一眼紧闭的大门:
“这种传说中的建筑竟然是真实存在的吗,都星际时代了怎么还会有人求神拜佛啊。”
左边还坐着诺亚和谢尔,热得冒烟的三个人齐齐瘫在长椅上。他们三个正巧赶上了教会每个月末都要举办一次的集体祷告。
外面也有不少新来的,听他们说话的意思是趁着祷告日来上山遛弯的看风景的。
诺亚:……
他抬头看看大太阳。
辣眼睛。
不知道要进行多久,反正是一直没开门,诺亚已经用谢尔的外套把自己的头包起来了,他埋在布料下面闷闷地:“人只要有实现不了的愿望,就会有承载愿望的载体的。”
晒哪也不能晒脸。他不想再过一次花费好几个月被欧文抓住美白的日子了。
尹尚刚发完牢骚,就听见“吱呀——”
教堂的那扇古旧老木门缓缓地敞开了。
这群人个个面无表情,哪怕走出教堂,也一言不发,像是一群游戏固定Npc,沉默地、涌动着向外走去。
他们目不斜视,就仿佛坐在花坛边的三人跟空气没区别,一个眼神都欠奉。
“还怪热闹的。”
“你是在反讽吗。”
“显而易见。”
尹尚被他噎了个半死。
不想参与斗争的谢尔一动不动,隔着墨镜也看不清他的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睡着了,待到人走得差不多之后,他才散漫地说:“沉荀不在这些人中,应该是还没出来。”
顺着他的目光张望,教堂敞开的大门里黑洞洞的,他试探:“进去看看?”
“显而易见。”谢尔推了推墨镜,学着诺亚的语气说。
尹尚:……够了。你们两个是复读机吗。
谢尔起身,一马当先地朝教堂走去,两个年纪小的就跟在他身后。教堂里的人并没有走干净,仍有几个人零零散散地停留在原地。
【小心。】忽然出现的64此时语气分外凝重。
“什么。”
【这个教堂里,有那种东西的味道。】
“在哪。”
【不知道,味道很淡。】
“……你有鼻子吗。”
【这只是一种形容,谢谢。】
教堂的门已经被重新合上,日光和热度被隔绝在外,唯一的光源是高处的彩窗所透出的黯淡光亮,阴冷的气息丝丝缕缕地攀援而上。
真是瞎猫碰到死耗子。
还好出来之前换了衣服,旁边也有不少新来的游客,才显得他们不是那么奇怪。
感谢这些闲得没事做把教堂当景点的街溜子……
环视一周,诺亚发现留在这里的人似乎要比外面的正常许多,他们低声交谈着什么。
那个叫沉荀的女性坐在边缘地带,大半个身体都隐没在阴影中。她身穿纯黑色的西装礼裙,长发服帖地披在脑后,浅色的眼睛像是一枚漂亮的玻璃珠,望着一个方向出神。
她似乎是在看中间的那座神像。
那具神像大致有三米高,竖立在前端的高台上,它灰白的身体上布满如教堂外部那样的奇异花纹,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只眼睛。
而神像本身的眼睛,却是闭上的。
一种奇妙的感觉缠绕着他。
“你在看什么呢。”
一只手搭上肩膀,诺亚回身朝尹尚笑笑:“没什么。”
谢尔晃晃悠悠地走到沉荀的附近,装作和路人搭话的样子:“这是什么神啊,怎么长成这个样子。”
被搭话的路人看起来一脸懵逼:“外地人啊,外地人来这拜神?”
“听说很灵,两个弟弟吵着要来看看。”他扬扬头,示意了一下那边勾肩搭背的诺亚和尹尚。
“哦。”路人多看了眼俩人,解释说:
“这也没什么,就是人嘛,总有救不回来的时候,这种时候就会想到点别的办法,据说这个教堂救人有一手的,能让人回光返照…”
谢尔:“真有这么灵?”
路人:“我觉得是吹出来的,扯淡么呢这不,但是我要遇到这种情况,我应该也会来拜拜。”
“那你这次?”
“我?我闲得蛋疼上山走走,先踩踩点。”
“……”谢尔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能在一堆正常人里找出来这么个奇葩搭话。
正说着话,一人从祷告室里走了出来,站到那路人的身边。
竟是位个子高挑的女性,瞧着似乎比谢尔还能拔尖一点,她夹着嗓子,对谢尔夸了一句:“嗬,好俊的小哥。”
随即大开大合地薅住路人的领子:“走了,弟弟,该回家了。”
路过诺亚身边时,她似乎垂眸投来一瞥。诺亚似有所感,恰巧抬眼,和她对视个正着。
容貌十分凌厉的高个子女士笑了笑。
“……?”盯着那俩人的背影打量半晌,诺亚问64“你有没有觉得怪怪的。”
【啥?】
“那不是列那狐和于法吗。”
【哈,你怎么认出来的。】
“我认出来了于法,因为他只伪装了自己的脸…声音、神态、步伐,和他那个嘈杂的精神力频率…都和以前一样。”
如果说之前那些都是猜测的话,那他俩投过来的那个饱含深意的眼神,就已经把老底都掉光了。
64感慨:【熟人大杂烩啊。】
“不会比喻的话,其实也可以不用。”
【你真是太刻薄了。】
“承蒙关照。”
【……】
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上次的会面已经是许久之前,两波人在雪蜃楼中偶然同行一程。
作为离乡人的成员,在山里的教堂晃悠,若是没有别的目的,怎么也说不过去。
比起这个——
接收到谢尔的暗示讯号,诺亚自觉地给自己换上一张无辜乖巧的脸。
目睹他变脸全程的尹尚:胃部隐隐作痛。
诺亚走到谢尔身边,开始演戏:“哥哥……我们要不要也拜一拜,如果真的有用呢。”
谢尔凝固了一秒,看上去是在深沉地思考,实际上是在思考如何接住诺亚的剧本。
蓦地,他沉痛道:“也好,如果这样能让你安心一点的话…打扰一下,女士,”
始终静坐在一旁的沉荀女士缓缓抬眼。
很好,搭上话了。
谢尔:“如果想要为家人祈祷的话,要怎么做呢。”
淡漠的浅色眼珠终于有了反应:“什么也不要做,为他们许愿就好。”
“可是…”诺亚怯怯地从谢尔身边探出头:“不应该更对神明尊敬一点,祂才会实现人们的愿望吗。”
闻言,沉荀笑了,笑得毫无温度:“你可曾见何人的愿望由神实现?“
诺亚老老实实地摇头:“没见过,不过是不是因为不够诚心呢。”
“诚心……神所要求的诚心是人所无法达到的。”沉荀缓缓起身,拭去衣上褶皱:
“人的愿望只能由自己实现,因为只有自己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谢尔似有所思:“这就是那尊神像闭眼的原因么。”
“并不全是。”
“啊……”
沉荀平静道:“祂闭眼的原因只有一个——因为那是一尊已经死掉的神。”
若神不应愿,则神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