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收到了?”
“嗯呐,昨天晚上发过来的。”
这是一张手绘的电子请柬,每个人的样式都不一样,诺亚的是浅蓝色作底,落款处还画了一只蓝色豆豆眼的白团子。
诚然他们已经从幼儿园毕业很久了,但作为希莱克斯最喜欢的几个小家伙,虽然不频繁,却也一直保持联系。
研修室的隔音很好,所以房间里只有他们几个的声音,外面往来的喧嚣透不进半分。
冬天略有些苍白的太阳倾斜着打入,把花瓶里的那支水仙花的影子拉得细长。
叶子边缘有些发黄了,看起来并没有得到很好的照料。可能因为又到了机器人们集体检修的时间。
诺亚单手撑着下巴:“噫——这都多久了,十年了吧,希莱克斯竟然才求爱成功。”
从资料里把头拔出来,阿颂眼下挂着两片青黑,有气无力地附和:
“我还以为他求爱之路早就没戏了来着。”
“竟然成功了,就很离谱,这算什么,我的青春是已经结束了吗…哇啊啊!”
四脚高凳被威斯顿的动作搞得左摇右晃,摇出那人一串惊叫,幸好及时扶住了书架才不至于摔个人仰马翻。
“就是啊,我才不会找那种,一个脚滑就把饭碗扣在我头上的笨蛋做伴侣啦,尤纱小姐真是好心肠。”
提及往事,三人齐齐一顿。那日惨不忍睹的场面如今提起仍让人心有余悸。
诺亚:。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罪魁祸首并不是很想发言。
毕竟,他又做错了什么呢。
当年还是个小宝宝的诺亚,只是在走路的时候,不小心从兜里掉出去了一个玻璃珠而已。
他试图拯救希莱克斯的尊严:“说不定这就是爱情的伊始呢。”
对面俩人看他的目光忽然变得很奇怪。
“如果这就是爱情,那我对人类已经不抱希望了。”
“这么轻易就失望,你原本就没抱有希望吧。”
“或许呢。”威斯顿耸了耸肩:“拾起希望和放弃希望不都是一瞬间的事情吗,比如——”
他手拿一本书轻轻敲了敲两只小拖油瓶的笨脑瓜,装腔拿调地拉长调子:
“比如我们的合作研究作业目前的阶段性成果,已经比人类的未来和人类的爱情都更令人绝望了——”
拖油瓶A:。
拖油瓶b:。
简直当头棒喝,晴天霹雳。某件一直不愿意面对的事情终于被人拍在了脸上。
他们齐齐噤声,埋头,动作同步到不可思议。
希莱克斯的婚礼选在了一个好日子,难得无风无雪,长日烁金。他的婚礼场所选在了一个很有名的庭园。
——还是诺亚推荐的。这个笨蛋男人向身边的所有人都咨询了意见,包括小孩子们。
诺亚发给他的花房庭园是他一眼就相中了的,原因无他,因为实在是太美了。
并不是其他人推荐的地方不好,只是较这些典雅的礼堂,他认为尤纱会更青睐这种具有昂扬且斑斓的生命色彩的庭园。
庭园每月都会更换一轮花卉,尽管品种繁多,总会有一种花在其中占据主要地位,主花随庭园主人的心情而定。
这个月的主花是迎春花,据庭园的主人说,是因为他在冬天冻感冒了,希望冬天赶紧过去,所以换上了迎春花。
它并没有其它花卉品种那样张扬明艳,但却拥有最温暖的,阳光一样的颜色。
“听希莱克斯说这是你给推荐的地方?”尤纱小姐笑着摸摸他的头:“谢谢你,很棒的地方,就像我梦中的婚礼一样。”
“尤纱姐姐喜欢就好啊。”
诺亚穿着身精致的小礼服,西装外套的口袋里照例别着一支白玫瑰。
“今天是你自己来的?”
“嗯嗯,但是会有人来接我啦。”
“真好。”尤纱小姐穿着一身曳地的白色婚纱,和她往常干练的装扮大不一样。
看得出在此刻她是很幸福的,这种连灵魂都在微笑的感觉骗不了人,满庭芳华都要做陪衬:
“这么多年过去,你似乎都没怎么变化,一定过得很幸福。”
这孩子的眉宇情态间,竟还能看得出几分幼时的天真模样。作为一个出身显赫的小公子,未能被声色犬马染上满身利欲,真是难能可贵。
“尤纱姐姐也会一直幸福的。”
“借你吉言。”
两人正说笑,希莱克斯摸着脑袋进来了,他眼下淡淡青黑,不过神采却不短半分,一双眼睛都在发亮:
“诺亚也来了,你今天可真好看…哦对了,我刚刚都没看到你,阿颂和威斯顿刚到,他们还在找你呢。”
诺亚看着他眨巴眨巴眼睛:“希莱克斯昨天晚上一定很激动。”
“啊?”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下面。
面对爱人含笑的注视和小孩子的揶揄,希莱克斯这才后知后觉,红着脸找镜子看。
“哎呀,我都没注意…昨晚实在是睡得太晚…”
“没关系,稍微遮一遮就看不出来了。”
“天呐,你真是我的小天使,你帮了我那么多忙,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了。”
“太客气啦。”
希莱克斯久违地又捏到了小面包的脸蛋。
诺亚把空间还给了这对新人,钻到前庭去找阿颂和威斯顿。
受邀的宾客并不多,都是些双方熟识的亲友,诺亚依稀能找出几张熟识的面孔,都是曾经的幼师们。
有些还能一眼认出他来,笑叹:“瞧,就是这个孩子。”
“什么?”
“哎呀,婚礼的始作俑者啊。”
…始作俑者?
用词好奇怪啊。
诺亚掀了掀眼皮,似乎有某段记忆和眼前人对上了号。诶呀。这好像是当年隔壁班的老师,曾经追求过尤纱小姐来着。
还和希莱克斯是好兄弟来着。
仿佛忽然理解了什么,诺亚看向男人的眼神染上了几分微妙怜悯之色。
“……这是什么眼神,我感觉被冒犯到了。不要这样看我啦,叔叔我早就放下了。”
“喔——”
男人破防。
哈哈,好有趣噢。诺亚笑嘻嘻地,小大人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臂:“噢……放下就好。”
“诺亚!”
果断抛弃这个45度悲伤望天的爱情失败者,诺亚高高兴兴地回头,果不其然见到阿颂往这边走来。
阿颂的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一个成年男性,诺亚依稀记得,他好像是阿颂的父亲,佩特里先生 。
该说什么,果然是佩特里吗,四周几乎都已经成为真空地带了。
佩特里先生和希莱克斯私交不错,因为佩特里的特殊气场,希莱克斯没少为阿颂操心,一来二去也就熟识了。
不过以希莱克斯的性格来说,和他交恶比交好难得多。
“你好,好久不见,佩特里叔叔。”
佩特里先生没有什么大人架子,他略感惊讶,随后弯腰和小面包平视:
“你好啊,小公子,真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诺亚弯了弯眼睛:“叔叔,我们见过很多次哦。”
随着他附身的动作,一抹森凉银光吸引住诺亚的注意力。那是一枚蛇形胸针,通体银白,工艺精致,翠绿色的宝石镶嵌在蛇头部位充作眼睛,栩栩如生。
诺亚忽得抬眼和他对上视线。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忽然觉得对面人那双深色的瞳孔深处闪过一抹冶艳翠色。
“……”
“诺亚?诺亚!”
“啊,怎么了?”阿颂的呼喊唤回他的思绪,诺亚猛地回神,率先移开视线,扭头看向身侧。
阿颂抬起右手指向一个角落:“我看见威斯顿了,我们过去找他吧。”说着,他同佩特里先生打了个招呼 ,拉着诺亚跑远了。
“威斯顿在哪?”
“奇怪,刚刚还在这里,没有了呢,可能是我看错了。”
诺亚没有说话,静声盯了他一会,才慢吞吞地恢复常态,找侍者拿来两杯饮料,递给朋友一杯,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你爸爸的那个胸针真好看,是哪位名匠制作的吗。”
“不是,翠目蛇是我们家族的家徽,胸针嘛,就类似个传家宝的东西,每一代都会选中一个最受青睐的孩子来继承。 ”
“这样呀。”
佩特里先生给人的感觉,像是会随时掏出一颗鲜红如心脏的苹果作为见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