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我就把小桌子搬到院子里,然后摆好茶具,烧好水,拿来芊箩叶茶,泡起茶来,自斟自饮,别是一番幸福在心头。
院子西头的石榴树,长得非常茂盛。这个时节,火红的花朵挂满枝头,红艳艳的花朵,绿油油的叶子,煞是好看。
钱杰端来一盘炒熟的花生米说:“也不吃点东西就喝茶,胃会不舒服的。”
“没事,我都习惯了,”
“那不行,你得把这个坏习惯改过来,万一喝出个胃病来就不值了。你说你多美好的晚年生活,八间大瓦房子,宽大的院子,悠哉悠哉的小日子,给个县长也不换。你可得好好保养一下身体,哈哈哈。”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一个好端端的江南女子,不温文尔雅就算了,大大方方也行啊,这么大大咧咧的,风风火火的,和梁山泊里的孙二娘有的一比。”
“孙二娘怎么了?人家敢爱敢恨,敢说敢做,活得那叫一个潇洒。”
“我看哪,你就是生错了地方。”
“唉,你刚才说江南女子,我倒想起了陆林的老婆。陆林的老婆看起来挺秀气的,大大的眼睛,弯弯的眉毛,白白净净的,巧兮倩兮,美目盼兮,活脱脱的一个江南美女,说不定她还真是一个南方人呢。”
“这个,我还真是不知道她是哪里人,等有机会坐在一起闲聊,问问不就知道了?”
“是啊。”
“想想过去,常常一个人在房产中介公司办公室,一个人吃泡面,现在看来,多凄苦,多孤单。现在完全不同了,在老家,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喝什么喝什么,想睡懒觉就睡懒觉。而且,还有个副厅级的老婆天天陪着,关心着,今世余生,知足喽——”
“行了行了,你就在心里美着吧。唉,今天到哪里仙游,领着我呗。”
“我想到村委坐坐,这几天跑的地方不少了,想闲几天。”
“我不去,说我好歹还是个副局长。你说,万书记万一张口要这要那的,我怎么办?现在的政治形势和经济状况,不比前些年了,从上到下,都在过苦日子。再说了,还有不到两年我就退休了。等我退休了,啥本事也没有了,人家不拿正眼看我,这落差该有多大啊,要去你自己吧,一会儿说话可得注意点儿,别真把自己当成财主了。”
“哈哈哈,我会注意的,这次我穿旧衣服去。”
“你还是喝芊萝叶茶呀?”忽然,钱杰拿起茶壶闻了闻,说,“我去拿龙井茶你喝吧,捎回来还没拆包呢。”
“说起龙井茶,我想起来了。廷文叔的儿子孙振声在镇上开了个小型冷藏厂,在村里还种了20亩茶呢。前些日子,有一次他到咱家来闲坐,还给我两包绿茶,到现在还没喝呢。你的龙井茶先放着,我去拿一包,让你尝尝北方绿茶的味道,一点也不比龙井差。”
我进屋,找到那两包绿茶,拿来一包,拆开,把茶壶里的芊箩叶倒掉,换上绿茶。烧开的水一冲进茶壶里,一股浓郁的豆香味就扑鼻而来。
钱杰向前探了探身,闻了闻茶壶里飘出来的雾气说:“嗯,确实是香,这个香味和龙井茶比起来,有差别,还是这个香,一个劲的往鼻子里钻,龙井的香气有点淡。”
我俩正悠闲的喝着茶,宋长山突然闯进来。一进门就急切地笑着说:“师父,你说的我都能背上来,我现在就背给你听,你随便挑。”
“这四篇经典你都能背下来?”
“都能背下来,你随便挑吧。”
“那……”我一时想不起来让他背哪一篇。
“师父,要不我挨着个背给你听吧,我先背《藏书》,葬者,乘生气也。五气行乎地中,发而生乎万物。人受体于父母,本骸得气,遗体受荫……”
“行了,你就背诵一下雪心赋吧,从头至尾,一字不拉。”
“天开地辟,山峙川流。二气妙运于其间,一理并行而不悖。气当观其融结,理必达于精微……”
宋长山竟然从头至尾,一字不落地全文背诵了雪心赋。我非常吃惊,很佩服他的记忆力。
“山子,我相信,《神宝经》和《千金赋》你也能全文背诵,就不听了。”
“我确保能背下来,师父,这下,你,你没话……说了……”宋长山说着说着,吐音开始含糊不清了。我抬头一看,他刚才还是雪亮的双眼,一下子暗淡下来,眼皮子耷拉着,脸上带着笑。身体像喝醉了似的,坐在凳子上,摇摇晃晃的。突然,身子一歪,斜斜地倒下,躺在院子里。
“山子,山子,你怎么了?”我急忙起身,上前扶住他。钱杰被眼前的一幕吓坏了,赶紧站起身来,一把扯住山子的胳膊。
我把山子扶起来,他软绵绵地靠在我的怀里,闭着眼睛,非常劳累的样子,有气无力地说:“师父,为了完成任务,我两天两夜,没睡,没……”
话没说完,他头一歪,靠在我的怀里,沉沉地睡去。
“这孩子!为了拜师也是拼了,竟然两天两夜没睡。万万没想到,这四篇风水经典,他竟然能够完完整整的背下来,我以前还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情。”我感慨地说。
钱杰和我合力把宋长山抬到屋里,放在炕上。钱杰拿过一个枕头,抬着宋长山的头,给他枕好。然后,拿过一条薄毯子,盖在他的身上。宋长山安稳地睡着,脸上挂着甜美的微笑。
我看了一眼钱杰说:“咱俩也别在这儿呆着了,跟我去村委办公室吧。”
钱杰看了一眼屋里,说:“我还是不去吧,我叫妈和我一起择山苜楂吧,昨天下午上山摘的山苜楂还没择呢,今天中午咱吃山苜楂饺子。”
“行,中午叫爹过来一起吃。”
说完,我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往村委走去。
有些简陋的村委办公室里,万胜云坐在简易的办公桌后,见我进门,连忙站起来,给我让座,倒茶。
“不用忙活了万书记,我自己来。”说着,我就要接过万胜云手里的茶壶。
“你这么大的领导能来坐坐,就是给我面子了,哪能让你倒茶呢。”
“你客气了,万书记,我是土生土长的十二里铺人,前些年在外面瞎闯荡了几年不假,要说是领导,就不合适了。”
“怎么不适合,能给咱村的发展提出建议,给予帮助的都是领导。”
“哈哈。万书记,猪场建好了?”我转移话题。
“建好了。”
“什么时候开始抓猪。”
“现在在消毒,等消完毒,各项措施都准备好了,就开始养。”
“祝你发财哈。”
“但愿吧,借你吉言。”
“村里的路快修了吧。”
“我就知道你会问这件事。是这样,等8月份,提前把路基挖好,下场大雨,把路基沉一沉,沉结实了,再硬化,这样硬化的路面结实耐用,不裂不碎。”
“还有这么多讲究啊,看来我是心急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哈哈哈。”
我俩正说着,忽然进来三个警察。
万胜云赶紧起身招待:“张所亲自过来啊。”
那个叫张所的直接坐下来,摘下帽子放在沙发的扶手上,冲万胜云点点头。
“张所,这是我们村的能人万佳声先生,村里这次修路的钱,都是万先生赞助的。”
“高风亮节,心系桑梓!敬佩敬佩。”
“哪里哪里,应该的。”
张所长向我伸出手来,我俩握了握手,各自坐回到座位上。
张所长呷了口万胜云递过来的茶,说:“万书记,宋仁山受伤一事,基本上能排除恶人报复的可能性,让张队长给你详细介绍一下吧。”说着,转头看向坐在我身旁的张队长。
张队长说:“对,我们基本上排除了报复的可能性。据我们分析,是球形闪电引发的爆炸,导致宋仁山家电器全部被毁,宋仁山的左臂被烧伤。”
万胜云疑惑地看着说话的警察,不解地反问:“球形闪电?”
“对,据我们分析后,请教气象专家,确认是球形闪电进屋引起的爆炸。”
万胜云继续说:“张队长,爆炸那天天好好的,没打雷,没下雨,早晨连雾都没有哇,怎么会有闪电呢?何况还是球形闪电?”
“噢,关于这个问题,我们请教过气象专家。气象专家说,不排除晴天产生球形闪电的可能性,关于球形闪电入室引发爆炸的事件,国外有过多次报道。宋仁山家的球形闪电爆炸,据专家解释是由于静电引起的。”
“静电?”
“对,是静电引起的爆炸。那天宋仁山家不是天亮以前是不是烧过火?”
万胜云点头。
张队长接着说:“天亮了又开着窗户睡觉。由于某种原因产生的静电,诱使空气中的球形闪电入室,然后就发生了爆炸。”
万胜云不解地问:“那到底是那种原因引起的静电,诱使球形闪电进入天地老爷家的呢?”
“天地老爷?”
万胜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噢,天地老爷是宋仁山的外号,他的辈份在村里最大,住房地势最高,年轻时当过多年县联社主任,官大、威信也高,村里人都叫他天地老爷。”
张队长清清嗓子,接着说:“到底是什么原因产生了静电,目前还不清楚。但从爆炸现场分析,绝对不是炸药引起的爆炸。如果是炸药引起的爆炸,宋仁山家的后窗也应该被炸开,人也能受重任。所以,这个案子现在可以结案了,你签个字吧。”说着,张队长递过卷宗,放在万胜云面前。
万胜云接过卷宗,在上面签了字。接着问:“那,那宋仁山家的经济损失?”
张所长接过话茬,说:“如果他家的财产入了保险,损失大部分由保险公司承担;如果没有入保险的话,那只能由他自己承担了。”
万胜云讪讪地笑道:“我们村一户也没入,老百姓也没有这个意识。”
“那,我们就没有办法了。”
正在此时,有个中年人慌慌张张地跑进办公室,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好了!万书记,张冶跳水库了!”
“为什么,为什么跳水库?”
那人说:“我也不知道,我……在大街上,听人说村东水库,有人跳进去了。你快去看看吧!”
大家都起身往外,万胜云边走边问:“人救上来了吗……”
张所长打断万胜云的话,对那人说:“你带我们去!”
那个中年人刚钻进警车,腿还来得及收进车门,警车就“呜——”得一声轰鸣起来,排气管里冒出一股浓蓝色烟柱,快速向前驶去,随后传来“砰”的关车门的声音。后面,我上了万胜云的车,跟着往村东水库跑去。
“吱——”传来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张所长他们迅速跳下车,向水库坝跑去。水库坝上站着十几位村民,神情紧张地向水库里张望。见警察跑来,纷纷向后退,让出一条道来。
离水库坝三十几米处,一位男青年在水中时沉时浮,拼命挣扎。一位村民快速地向张冶游去。离张冶最近的岸边,一位中年村民正在脱衣服,准备下水救人。
三位民警见状,边向那位脱衣服村民所在的位置跑去,边脱下警服,随手扔在地上。他们跑到中年村民身边时,身上的衣服脱得只剩下了内裤。三位民警和中年村民几乎一齐跳下水,快速向张冶靠近。很快,五个人先后靠近张冶,两人分别拖着他的两条胳膊向岸边游去,另外三人在后面推着张冶的身体,快速地向前游去。
岸上,群众高兴地喊:“上来啦!上来啦!”
岸边,人们七手八脚地把张冶拖上岸。有经验的人指挥着大伙儿把张冶倒悬起来,试图倒出张冶胃里的积水。有人用力地捶打着张冶的背部。不大一会儿,几口混浊的水从张冶口中喷出。张冶有了呼吸,这时,有人拿来一件上衣披在张冶身上。看到张冶被抢救过来,张队长他们在人们的赞叹声中,穿上衣服。
“冶儿呀,是妈不好,不该把你往绝路上逼啊——”大坝下,传来一阵哭喊声。
大坝下,一位中年妇女倒在地上,艰难地向这边爬来。她身后不远,一位中年男子气喘吁吁地走到中年妇女身边,把她搀扶起来,两人一步一挪地向人群走去。中年妇女边走边哭。人们见中年妇女走过来,主动让开一条道,中年妇女上前一把搂住张冶痛哭,张冶也痛哭。
张冶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地说:“妈,都是我没本事,害得你两个月没好好吃饭。”
中年妇女哭着说:“别说了,孩子,人没事就好。以后,你给妈啥,妈就吃啥,再也不挑剔了,呜呜——我可怜的孩子。”
万胜云分开众人,来到母子面前说:“都别哭了,这位是镇派出所的张所长。张冶,你有什么想不开的要跳水库呀?快对张所长说说。”
张所长已经穿好了衣服,上前一步,严肃地问:“你为什么要自寻短见呢?是不是与其他人发生了纠纷?”
张冶慢慢站起身来,看了三位警察一会儿,又低下头,嗫嚅道:“是我自己想不开,才,才跳的水库,和别人没关系。”
“想不开?”
“没有别的原因,就是自己想不开。”
张所长转向中年妇女:“你是他妈吧?你叫什么名字?”
“是,我是他妈,我叫林正花。”
“你儿子寻短见,为的什么呀?”
林正花长叹一声说:“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朝孩子发火。”
原来,早饭前,林正花病歪歪地坐在炕上。张冶把饭桌拿到炕上,张冶的爹张山端上一碟炒芹菜,几个干馒头。张冶倒了三杯水,放在桌子上,然后把妈常吃的几瓶药一一拿过来,倒在手心里,递过去。林正花看也不看一眼,斜躺在炕上。
张冶说:“妈,该吃药了。”
林正花一声不吭。
张冶耐心地把药递到林正花面前:“妈,该吃药了。”
林正花发怒道:“我不吃,老天爷会保佑我的。”说着,她一挥手,把张冶手中的药片打落在地。张冶一怔,立在一旁,不知所措。张山赶紧探过头来看,手中端着一小碟芹菜拌花生米。
张山大声说:“发什么火?孩子有什么错?”
他的话还没说完,林正花趴在铺盖卷上嘤嘤地哭起来,张山爷俩怔怔地站在地上,一脸茫然。
林正花说:“这两年,我吃的什么饭,以前那顿饭没有两素两荤四小碟凉菜,现在可好,凉菜成主菜了,我在这个家里,成多余的了,还不如让我痛痛快快地死了好,呜呜——”
张山也火了:“家里的钱不是都买药了吗?咱家本来就不宽裕,你一病就是七八年,那有钱……买好吃的。”
“我病了就成累赘了,张冶这几年不是年年都在外打工?能一分钱不挣?”
“孩子在外,自有难处,一个月挣两三千块钱,除去吃的,还剩几个?儿子27了,连个媳妇都没有。咱儿子多好,要个子有个子,要模样有模样,可女方一听说咱家的情况,心里早打了退堂鼓,这个,你也不是不知道!”
林正花哭得更厉害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干净!”
张冶眼里噙着泪花,哽咽地说:“妈,别哭了,等我攒够了钱,就领你到大城市做手术。”
“我活着一点儿用都没有,家里的活儿、地里的活儿都不能帮你爷俩干一丁点儿,整天花钱吃药。快十年了,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呀,老天爷呀——快让我死了算了,我受够这份罪了。”
张冶止住了哭声,呆呆地看了爹妈一眼,然后默默地向外走,朝村东水库走去。他慢慢地走上大坝,呆呆地坐着,盯着水面。不一会儿,水面似乎动了起来,渐渐地起了波纹,波纹越来越大,变成了野兽的巨口。
此时的张冶,慢慢地身那张巨口走去。
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后,张所长拍了拍张冶的肩膀:“小伙子,我有个朋友办了个火鸡养殖场,效益挺不错的。过几天你到我那里去一趟,我给你引见引见,看他能不能帮你上个火鸡养殖项目,早日致富,把你妈的病治好。”
张冶感激地看着张队长,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回家的时候,快中午了。
此时,山子已经醒了,正坐在院子里劈木头。
“山子,怎么不再睡会儿了?”
“师父你回来了?我睡一会儿就恢复过来了。”
我俩正说着,我爹进了院子。
我们又聊了一会儿,钱杰招呼吃饭。
“师父,我先回家了,你们吃吧。”
我爹说:“你这孩子,过门槛儿,吃一碗儿,就别回家了,一起吃。”
但是,山子坚持要走。
“山子,你一口一个师父地叫着,我答应不答应还不一定呢。快坐下来吃饭,吃完饭再说。”
山子低着头,进了屋。
钱杰给山子盛了一碗饺子,递了过去。
山子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我说:“师父,你答应过我的,我能背下来就收我为徒。”
“先吃饭,吃饭。”吃了一会儿,我悠悠地说,“山子,我看你挺聪明的,还是要去念书的,再过几年,你学本领了,我再收你为徒行不行?”
“可是,可是……”山子低下头,没了下文。
我爹说:“佳声啊,山子他爸爸年轻的时候跟我学医,后来到镇医院参加了县卫生局组织的赤脚医生培训班,毕业后回了村,跟我一起干赤脚医生。那几年,你或许听说过,农村赤脚医生辛辛苦苦一年下来,挣不几个钱。山子的爸爸就不干了,外出打工。有一年,不小心出了车祸,就再也没回来,他妈拉扯着山子生活。就是山子不说,你也应该知道山子为什么不读书了。”
“哦,我明白了。”
“爷,主要是我脑子笨,学不进去。”
“哈哈,你的脑子可不笨,像你爸爸也不会笨了。我可听说了,你的数学成绩在学校里是数一数二的,语文也行,就英语和政治成绩低。”
“爹,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听陆林说的。”
“是啊,陆林在镇上开饭店,消息渠道广。”钱杰说。
“师父,我没考上高中,技校我不想念,家里又这么个情况,我想我彻底和读书无缘了,就想出去打工养家。”
我沉思了会儿,接着说:“听说滨海市的师范学校招收生,念完三年能接着念大专。”
“我知道,学费太贵,我妈掏,掏不起。”山子低下了头。
“这样吧,山子,你看你脑子挺聪明的,不念书可惜了。你放心,你的学费,我给你包了,你只要好好读书就行了。”钱杰的一番话,让大家都抬起头看着她。
钱杰看了我一眼说:“深海市红十字会向全市发出号召,让有经济条件的资助孤寡老人、贫困家庭,你说我一名机关干部,能不响应号召吗?”
“婶,我不要你的钱,我也不念书,哪儿也不去,就跟师父学风水,总成了吧?”
“我还没答应收你为徒呢。就是收,我也不收没文化的。”
我爹瞪了山子一眼说:“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表个态?”
山子低头想了想说:“师父,婶儿,你们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不会忘。这钱全当是我借的,等我有了工作,挣了钱,还给你们。”
“还就不用还了,你能把书念好,我就收你为徒!”
山子的眼睛瞬间明亮起来,跳下炕来,跪在地上就要磕头。我赶紧下炕,把他拉起来:“起来起来,现在可不兴这个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