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永不停息的暴雨一般,无数的三魂在眼前倾泻而下。
被夹在物质界和灵界的夹缝之中,几乎严丝合缝的两界之间身体甚至精神都动弹不得。
无数自神代存活至今的神兽幻灵虎视眈眈地摩拳擦掌,露出狰狞的笑容,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上来。
……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这里是,这里是——”
阿塔其蒙特的双眼被疯狂的色彩所占据,感觉自己的理智已经走到了尽头,实在难以维持自己原本完好无损的精神。
“双眼已然腐朽,手足已然脆弱,知识已然腐化……”
“我的人智已然败北,现在遗存下来的乃是为世界所遗忘的躯壳……”
“痛苦和绝望已然毫无意义,梦想与希望也从未存在……”
阿塔其蒙特口中呢喃着超脱理智本身的话语,但依然有一系理智维持着他的存在本身。
“这,这就是那个荀回所说的多元宇宙大灾变?”
“不可捉摸,不可理解,不可触碰……仿佛深渊一般……”
“所以,荀回是从这个宇宙中逃出来的吗?想想也是,面对这种级别的灾难,怎么可能是人力可以抗衡的?”
正这样想着,阿塔其蒙特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缠绕着他仅剩的理智之上。
“一定要和那个荀回结盟,或者说加入他们的组织,如果真的是为了解决这种级别的灾难的话,那我们各界域之间的博弈毫无意义——”
“能从这种灾变中逃出来,也是数一数二的强者……”
正当阿塔其蒙特下定决心之时,一个相当好听的女声打断了她的思虑。
“当然了,一起进入无间的深渊吧。”
阿塔其蒙特用残存的理智费力地睁大眼睛,想要看清说话人的相貌。
他的确做到了,因为说话人是一团模糊的马赛克。
“这,是那个荀回作的某种保护机制吗,也是,这个女声估计和他是来自同一个种族吧……”
此刻的阿塔其蒙特居然感到自己精神上的阴霾在努力注视那团难辨虚实的马赛克时被驱散了些许,理智也回归了不少。
“恐怕是因为把视角拘束在了同族身上,五感与这场大灾变的接触范围大大减少了,所以精神污染才减弱了吧。”
阿塔其蒙特还在这样想着,紧接着,他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失重感,仿佛化为实质冲击着他的精神。
他的精神再次被搅乱,变得支离破碎。
恍惚间,他看到了一条腾飞的有翼巨蛇对着“自己”吼叫,喷吐出怨怼和仇恨化作的黑色火焰和蔚蓝色光柱。
他看到了“自己”被马赛克层层包裹的手中一把粗陋的,难以称得上一把剑的剑,以思考的速度膨胀并增殖,直至足以将世界本身分界。
他看到了足以支撑世界的巨鱼为了生存被迫变成了娇小虚弱的模样。
他也知晓了荀回所出身的宇宙的多元宇宙灾变的名姓——死海倾落。
“太绝望了,连可以和大神“阿”相提并论的宇宙支撑者都要被迫脱离肉身……”
此时的荀回和妮娜。
“荀先生,真的有这么夸张吗?你看看这位市长先生,感觉他都要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了。”
“妮娜,剪辑是一种艺术,视角更是引导人情绪发展走向的最简单的方法。我给阿塔其蒙特灌输的记忆毫无疑问都是真实的,不过换了个视角,再把一些劲爆的画面剪在了一起而已。”
荀回看着窝在地上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阿塔其蒙特,笑道。
“毕竟无论真相怎样压缩剪切,只要将他们不遗漏地交还给某人,不也是告知了真相吗?”
此刻沉浸在荀回记忆中的阿塔其蒙特。
突如其来的被挤压感,阿塔其蒙特感到自己变成了一张极薄极薄的薄膜,足以将灵界笼罩。
随即,他感到自己身体内外两侧无数的三魂如同被暴风骤雨一般被冲击着,随后无数人的过往与人生在他的脑海中波涛汹涌。
悲伤的,喜悦的,痛苦的,绝望的,无数的记忆冲入脑海,显贵的,赤贫的,富裕的,平凡的,无数的人生如同被压缩的影片同时在眼前呈现,令人目不暇接。
阿塔其蒙特感到自己的意识像是在灰暗大海上航行的破旧小船,稍有不慎就会船毁人亡。
而现在,他觉得自己已经支撑不住了。
他顽强的最后一缕理智也被消磨殆尽,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
“啊呀,骇死我力!”阿塔其蒙特闭着眼在地上惊恐地大叫一声,随后才缓慢地把眼睛睁了开来。
荀回和妮娜一人搬了一张小板凳坐在他的身体两侧,似乎时刻关注着他的变化。
见到阿塔其蒙特醒来,妮娜颇为高兴地说道:“市长先生总算醒了,你刚才的表情真的很让人害怕呢,我来扶你起来吧——”
说完,妮娜伸出一只手,想要把愣在地上的阿塔其蒙特拉起来。
但是,阿塔其蒙特并没有顺势抓住,而是轻轻地将妮娜的手推了出去。
随即,他有些狼狈地坐在地上,暮色的瞳孔却是紧紧地盯着依然神定气闲的荀回不放。
“最后,解决了吗?”他开口问道。
“当然解决了,不然你以为我会给你看吗?虽然我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就是了。”荀回把剥完的手指吹了吹说道。
阿塔其蒙特脸上的茫然和不安从苏醒开始就从未消逝,他惶恐地感叹道:“这就是你说的,多元宇宙大灾变……”
“是啊,大灾变。”荀回叹了一口气,从小板凳上起身,一把把阿塔其蒙特从地上拉了起来。“我还是牺牲了那一具身体,身化冥河,代替死海来作为冥府才解决的。”
“问题是,我们世界是显而易见的直接粗暴干涉整个宇宙的灾变,而你们则是潜移默化地改变和浸染这个世界。”
“最令人不安的是,你们世界的灾变似乎与命运和结局相关。”
“现在,你理解我为什么这么急不可耐地以这种强势的姿态拉你入伙了吗?是实在来不及了。”
“我明白了。”阿塔其蒙特反手握紧荀回的手,他的眼中仿佛藏着一头雄狮。
“接下来,我们就是同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