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多谢顾大伯的金口玉赞,本公子,同样也是如沐春风、受宠若惊啊!”
朱振宇戛然止步于一张屏风之前,笑容满面道:“那么,既然你已经认可了这门儿亲事......”
“但是,老夫人她,生前曾经明确地交代过属下,公子的婚事,总共的开销,不得超过一亿五千万钱,”
顾子谦急忙堵住了他的嘴道:“其中聘礼一项,限定于一亿之内。这......老夫人的遗命难违,属下们也是有心无力,爱莫能助哇!”
“噢?我祖母大人她,居然连这个,都提前盘算好了?”
朱振宇手抚着屏风的一侧道。
“是啊,公子。这当家主事的人,无论府内、府外,千头、万绪,又有哪一件事,不得提前打算呢?!老太爷和老夫人的一生啊,都是这么呕心沥血,精打、细算着过来的。”
顾子谦假装没有听出他的讥讽之意,颔首言道:“虽然咱们朱府表面上资产丰厚,金、银满库,可是这家业越大,开销也就越大。那旁的不说,单以每年送给各地方官府和权贵门第的,疏通、攀交之资,以及笼络黑、白两道儿的费用,就高达数兆之资......”
“什么,数兆之资?!这是每年的数字吗?!”
朱振宇颇觉震惊道。
“是啊,大哥,平日里我只是略知一、二,实在没有想到,这笔数字啊,竟然庞大至此。”
顾子鲁也是大为吃惊道。
“正是如此,唉!”
顾子谦微微地点头叹息道:“年年如是、岁岁不变。此外还有,府内上、下,二百余人的吃喝用度和月例份额,外加上产业的运营所需,年费约计三兆之数;至于其它的意外花销,那就更不可数了......”
“公子,您先听我说完——”
朱振宇听到这里,正欲开口搭话儿,顾子谦见状,急忙摆手,继续说道:“这每年的开销,数字如此之大,往常年,有着近千家的产业做为支撑,自然不会觉得吃力。可现如今,已是截然不同了,花的,全都是积蓄呀!最为关键的是,这场未来的战乱,何日平息,尚不可知。只是据经验来看,长则数十年,短则十年左、右。一年数兆,十年上百兆,几十年,就是......”
“唉呀!大哥,那岂不是......全都花光了吗?!”
顾子鲁瞠目结舌道。
“不错。”
顾子谦苦笑说道:“万一战乱,长达三、五十载,那咱们朱府,也就山穷水尽,一无所有了......”
“嗯,虽说此次的战乱,应该不会这么长久,并且战乱期间,咱们的开销,也自会相应缩减,但毕竟节俭一些,也是对的。”
朱振宇话里有话地颔首赞同道。
“是啊,公子,”
顾子谦连忙顺势说道:“所以说呢,老夫人的遗命,也都是不得已而为之的。等到哪一天哪,您亲自当家、主事了,一切,也就能够体会到了。”
“嗯,大概、也许,是这么个理儿吧!”
朱振宇突然口气一转道:“但问题是,我到底哪年、哪月,才能当家主事呢,顾大伯?!”
“呃,这个嘛......启禀公子,正如属下昨日所说,等到您,成了家、立了室,为咱们朱府,生下了子嗣后代......”
顾子谦不慌不忙地拱手说道。
“对呀,顾大伯,这要是不下聘礼,又哪儿来的娶亲成家和子嗣后代呢?!”
朱振宇振振有词道:“至于我是什么德性,你们总该心里有数儿吧?如若不娶上一位,比祖母大人更加才能出众、品行贤德的女子,替我包揽所有的事务,那咱们朱府的将来,岂不堪忧呢?这以劣娶优、以低攀高不说,同时,还得要买断人家一切的亲情瓜葛,十兆,不以为多吧?”
“谁说不多呀,公子?!噢,就算是这位独孤姑娘,再怎么文武双全、才德兼备,那也不值,十兆聘金吧?!”
顾子鲁不以为然道:“咱们换一门儿亲事,不就行了吗?!”
“是啊,公子,咱们还是辞去高聘,另觅佳妇的为好。”
顾子谦急忙表示赞同道:“属下担保,咱们未来的主妇哇,只会比独孤姑娘,更加地才高、貌美......”
“顾大伯!你看,这是什么?!”
朱振宇一听此言,便面色一沉,反手“唰”的一下儿,从屏风之后,抽出了一把,白晃晃、亮闪闪的锋利宝剑,趁着他们俩不备,飞快地抵在了自己的腹下部位,大喊了一声道。
“哎呀!公子,不可,不可呀!!”
顾氏兄弟俩目睹此状,只吓得魂飞魄散地齐声劝阻道。
“站住!”
朱振宇将手中的利刃往下轻轻一滑,高声喝道:“你们俩谁敢再动一下儿,我就往下用力一割,进宫,当太监去!”
“公子,不可、不可呀!”
顾子谦和顾子鲁顿时闻声而止步地面面相觑着,顾子鲁心急如焚道。
“公子,您可千万要小心哪!刀剑无眼,您万一要是手一抖,那可就是一辈子的事啊!您先把剑放下来,咱们有事,好商量......”
顾子谦则小心翼翼地劝说他道。
“没什么好商量的!”
朱振宇厉声喝道:“顾大伯,我知道你老谋深算、计策超群,心里总在盘算着,如何按照我祖母的吩咐,给我下了猛药,随便找个女人传宗接代,并且,只留子嗣,永绝后患.....”
“这、这是什么意思啊,大哥?!.....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公子,你是不是误会了,老夫人和大哥,怎么会这么狠毒呢?!”
顾子鲁十分震惊地一把拉住了顾子谦,向他求证说道:“大哥,你快告诉公子,这绝对不是真的,是吧,大哥?!”
“这......”
顾子谦面色一红,哑口无言道。
“大哥,你怎么不说话呀?敢情......这是真的吗?!老夫人她、她......”
顾子鲁见状,心内大受震撼地,一下子松开了手臂道。
“哼!”
朱振宇冷哼一声道:“我就告诉你们吧,那是白日做梦!!除了阿梨姑娘之外,我谁都不娶,谁也不碰!你们要是再不答应这门亲事,我现在就来上一个手起剑落,断绝了你们朱府的千年命脉!”言毕,半点儿迟疑都不打地举起剑来,就要自残。
“不要啊!!我们答应,我们答应就是!”
顾子谦见状危急,只得急赤白脸地缴械投降道。
“是啊,公子,”
顾子鲁也是惊慌失措地劝阻他道:“我大哥已经答应了这门亲事,你就赶紧放下吧!万一要是失手了,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呀!啊?!”
“我偏不放!口说无凭,何以为证?!”
朱振宇瞪着眼叫道:“万一你们俩反悔,当场把我捆起来,下药怎么办?!顾大伯,你这几天,老是和北燕那丫头嘀嘀咕咕的,不会是选中了她吧?!”
“那不可能!我大哥一向光明磊落、一言九鼎,哪能随便儿反悔呢。”
顾子鲁如此一言既出之后,却又有些迟疑了起来,犹犹豫豫地,转身询问顾子谦道:“是吧......大哥?!”
“哎呀,公子、二弟!你们俩,就别再羞辱我了!我今天,已经是颜面无存了!!”
顾子谦的脸色越发地羞愧难当,拱手叹息道:“公子,您就放心吧,我顾子谦又岂是那种,言而无信的小人呢?!”
“好吧!那我就暂且,信你一回——”
朱振宇这才慢吞吞地坐回到了原处,随手把剑放在了桌子上道:“本公子乏了,你们先出去,让我清净、清净。”
“是,公子。”
顾氏兄弟俩拱手相应,但在退出之前,顾子谦对着顾子鲁,微微地使了个眼色,顾子鲁便领会其意地,伸手去拿宝剑。
“哎,别动!——你们要是再敢图谋不轨的话,本公子,还是要挥剑自宫的!”
朱振宇半闭着眼睛,一把按住了宝剑道。
“行,不动、不动,啊!”
顾子鲁尴尬地一笑,讪讪地缩回了手臂道:“我说公子,您能不能别老这么说呀?!听着,怪吓人的。”
“哼!”
朱振宇带着一脸英勇不屈的表情,手按着宝剑,一动不动道。
“走吧,没用的东西!!”
顾子谦很是不悦地瞪了顾子鲁一眼,小声喝叱他道。随即就带着他,退了出去。
“唉!顾大伯呀顾大伯,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终归还是做不到,象我祖母和姑母那样地心狠手辣、歹毒无情啊!哈哈哈哈哈!”
朱振宇面带着得意的诡笑一跃而起,手中提着宝剑,在屋内缓缓而行,心中畅快不已道。可是,不知为何,却有两行清泪,不知不觉之间,缓缓地滑落到了他的唇边。
“阿财,怎么样,本公子的这一出儿苦肉计,演得,还算不错吧?!”
朱振宇一把揩去了泪痕,“唰”的再次拔出了宝剑,冲着身后,强颜欢笑道:“嗯,李灯儿那个奴才,办起事儿来,还真是靠谱儿!就凭着一把没有开刃的宝剑,一下子,骗过了两个老江湖!哈哈哈!”
朱振宇十分满意地,轻轻挥舞着“宝”剑,在空中“唰”、“唰”地虚砍了两下儿,一时心情大好,得意洋洋道:“本公子呀,玩儿的,就是心跳!”
然而阿财却并没有象往常那样,忙不迭地凑上前来,各种阿谀、逢迎,大拍马屁。
“唉,有时候儿哇,我还真的挺惦记,这个坏小子的!”
朱振宇一愣,这才陡然想了起来:那阿财,早已被自己遣返回乡了。于是,颇为失落地摇头叹息道。说着,就漫不经心地提起剑来,随便往桌子上一抛——谁知,就听“啪”的一声,那把宝剑,居然瞬间就将桌子一分为二,悄无声息地,插在了地板上。
“哎呦喂,观音娘娘活菩萨呀!原来,它还真的是削铁如泥,毫不含糊哇!”
朱振宇当即吓得跌坐在了地上,俩手一捂,冷汗直流道:“那我刚才,岂不是差一点儿,真的就一干二净、断子绝孙了吗?!这个李灯儿啊,真是该死!唉!要是阿财还在的话,就不会闹出这种岔子!”
———分————割————线———
“哎,大哥,你说公子他,怎么就想出这么一招儿了呢,真是邪性啊!”
顾子鲁站在顾子谦的身旁,有一搭儿、没一搭儿地,大发感慨道:“不过,公子也是怪可怜的,唉!......哎,大哥,老夫人她,当真......?”
“住口!这是你该过问的事情吗?!越来越不懂规矩了!”
顾子谦面色一沉,怒声斥责他道。然而沉默了片刻之后,终究又转过身去,微微叹息道:“唉......,但是,老夫人千算、万算,却唯独,没有算到这一节儿上......”
顾子谦缓缓言至此处,稍作停顿,苦笑续道:“也是——谁能想得到,公子他年纪轻轻的,居然可以对自己,狠毒到这般田地呢?”
“那还能怎么办呀?!总不能让咱们朱府,天塌地陷了吧?”
顾子鲁百般无奈道。
“是啊,咱们刚才,也是别无选择。如今木已成舟,多说无益。”
顾子谦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聊以自慰道:“不过,好在独孤姑娘,倒的确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哼,再怎么不错,那也是十兆之数儿啊!”
顾子鲁却将脖子一梗,瞪眼儿不乐道:“更别提,她还只是一个养女的身份......”
“回来啦?!这一上午的,累坏了吧?”
顾子谦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才要责备他时,便见北燕推门走了进来,于是,就把眼皮往下一垂,不冷不热道。
“启禀顾大爷、顾二爷——奴婢还好。”
北燕泰然自若地躬身施礼道:“头回因为我家国公大人,遣车来请公子一叙,故此奴婢未敢阻拦,还请顾大爷见谅。”
“哦,原来如此。”
顾子谦也深知那北燕此时的身份尴尬,是以面色稍霁地点头释怀道。
“是,所以,奴婢就趁空儿去了一趟‘梧桐院’,和奴婢的妹子,说了几句闲话。”
北燕继续说道。
“噢,是我一时着急,忘了这件正事儿了。”
顾子谦颔首笑问她道:“那么,你的家人,又是如何答复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