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就被推开,余是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眼前依旧是一片暗红,可是方才梦境中的景象又太过真实,让她不得不心悸。
余是低声呢喃着:“0510……是什么意思?”
是一个人吗?
“醒了?”
是长赢的声音,余是终于收回思绪。
她从手腕扯下那条黑布,随意的裹在眼前,将耳边的碎发随意的整理了一下,回应道:“嗯。”
她知道今天是计划去木荒阁的日子。
看清眼前景象之后,余是很快收拾完毕,可突然又想起了刚才梦境里看到的东西:“长赢……”
“怎么了?”
“你记得清风的相貌吗?她当初是如何消失的?第七城之后发生了什么?”
长赢听言,只是低着头,良久才扔出来一句:“到了木荒阁,你就知道了。”
余是点了点头,看了长赢一眼,斟酌着问:“长赢,你可曾见过……一个与你一般无二的人?”
余是注意到长赢前进的步子停顿了一下,他似乎有些迟疑:“为什么这么问?”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个人,他告诉我,你就是我。”
长赢蹙眉,看着余是的眸子里有些疑惑:“什么?”
余是慌忙摇头:“不是,我……”
余是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想了想,发现自己也无法理解这段话的意思,只是摇了摇头说:“算了,也解释不清楚,先去木荒阁吧。”
看着长赢并没有深究的打算,余是暗自松了一口气。
余是跟在长赢的身后,那人还是藏蓝色的袍子,周身也是清冷的气势,叫余是很是看不透,明明这个人离自己很近,余是却总感觉他其实很远:“长赢,你相信这世间有魂魄的存在吗?”
这个问题似乎让他想到了什么,只见他向前行走的步子微滞,清冷的嗓音很快响起:“信。”
余是一愣,她还以为长赢这样的人是不会相信这些荒谬的魂魄论的。
“那你是怎么看待魂魄论的?”
长赢放慢了脚步,等余是赶了上来,二人并肩走着,听着余是的问题,他微微思考了一会儿,但也只有一会儿,似乎并不是为了思考而思考,只是为了斟酌是否要将自己理解的答案说出来而已。
听到他说出了一个词:“执念。”
余是一愣,魂魄和执念?疑惑的问:“什么意思?”
“我觉得,魂魄存在的理由不是因为人死后的归途,而是为了给活着的人一个亡者未亡的借口,一种自欺欺人的精神寄托,所以恶者杀人求的是魂飞魄散,反之不愿意让他们死去的人,就会寄托给亡者一抹灵魂,慰藉心中所愿,所念……所求,说什么来世再见,成全的不是亡者,而是未亡人……”
余是莫名的感觉长赢说这段话的时候很悲伤,那种悲伤让余是也很悲伤,她感觉长赢似乎是在透过这段话,透过这个他自己都觉得荒谬的魂魄论……去等待一个人,颠覆认知都相信还存在的人。
余是一直都觉得,这世间最苦的情感不是生离死别,是等待,跨越生死的等待。
可是,如果等不到呢?难道生命的尽头,都只能带着这个执念,将自己的这副躯壳从未亡人变成亡人吗?
“你既然能看的如此清楚,又为什么会信呢?长赢,你也是,靠着身为生者的执念,等一个亡者的魂灵吗?”
余是刚刚说完,长赢很快厉声斥呵:“她没死!”
余是一愣,呆呆的看着长赢,她还是第一次看到长赢这么浓烈的情绪波动。
长赢看着余是,刹那间疾风扫过,吹起了长赢垂在脸侧的长发,他并没有戴那半个像眼镜一样的东西,余是能清晰的看到长赢那个被遮挡住的冰魄蓝眸,他的神色看起来认真极了,也执着极了:“这世间谁都可能会死,她不会,绝对不会!”
余是知道,长赢能这么说,最起码那个人,在他的记忆里,是真正死过的。
她从来没有见过有人对亡者能像长赢这么执着,最起码,她不会。
余是觉得长赢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她知道有些话不应该问出来,可是正是因为没有人觉得可以问出来,长赢才能自欺欺人这么久:“你是不敢相信吗?”
长赢转身,没有再看余是,也没有做出任何回答,可是余是知道,长赢,在逃避。
“我之前,听到过一句话,当排除所有的可能性,最后一种,再不可能,那也是真相,你觉得真相是什么?”
长赢轻笑一声,却没有嘲笑的意思,不过余是能听出来长赢已经平静了下来,这种平静,与长赢刚才的情绪外露形成了强烈的反差,长赢侧目看了余是一眼:“余是,你是不是觉得你的想法都是对的?”
余是一愣,下意识反驳:“当然不是……”
长赢毫不犹豫的撕开了余是的假面:“不,你是。”
余是一愣,似乎是不明白长赢为什么这么说,久久没有回话。
长赢依旧背对着她:“你觉得你站在最高的位置,掌握了最全面的信息,甚至是已经获得了我们不知道的某种能力,所以让你觉得生死已经可以交由你掌握……是,杀了人你会愧疚自责,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你并不仅仅是感到愧疚,对吗?”
余是依旧没有回答,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这种让你觉得自己说的都是正确的想法并不是优越感,而是控制欲,余是,你之前说你学过心理,而如今你通过你的思想理论去覆盖我们原本混乱的思想格局,其实在一定程度上,连接故事脉络的,是你自己的逻辑线,当然,也有可能就是凶手的逻辑线……”
余是一愣,反问:“你是觉得我是凶手吗?”
“当然不是,你认为九辰域的灾难是一场猎杀博弈,是生和死的绝对体现,面对九部预言的侃侃而谈并不全是因为你对不同世界观的了解,而是因为你对九辰域的过去,甚至是未来,都得到了继承……”
余是瞳孔骤缩!
“你不愿意告诉我们,不是因为不相信我们,而是因为不相信你自己,你感觉到疑惑,怀疑,你甚至觉得就算是经历了这些,面对了这么多的事情,你眼前的一切,都改变不了他们本身都是虚幻的事实!余是,你在害怕……”
长赢回头,看着远方,并没有继续追究余是害怕的是什么,其实所谓的害怕和恐惧已经显而易见了,这本就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反应,如果余是从一开始就像是昨天那样侃侃而谈,就真的该计较问题了。
“这的确算不上是什么心计,你只是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又难以接受而已……”
长赢停顿了一会儿,又问:“余是,你继承了清风的能力,和记忆,对不对?”
余是心中猛的一坠,那种窒息的坠落感让她所有的恐惧暴露无遗,长赢,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你……”
长赢当然知道余是想要问什么:“在你第一次遇到魃的时候,那时候你说的魃,就是玉堂,至于孟尧遇到她妹妹的事情我并不知道缘由。”
长赢并没有给余是思考的机会,他在逼迫余是说出真相,其实,长赢如今说出来的,已经是余是知道的真相了:“余是,你和清风一样,并不是九辰域的外来者,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