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玄青真的打算领命而去,谢妙仪实在忍无可忍:“我既然答应嫁你,也写下了婚书,你还担心我会跑吗?都已经酉时了,有哪家这个时辰议亲的?”
萧昀严肃道:“万一你又跑了怎么办?必须请官府做见证,请我萧家族人做见证。你父母族人不在京中,那就让你两位兄长做见证。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我才不会像周帷那么蠢,一个屋檐下那么多年,都没与你正式成婚。”
谢妙仪哭笑不得:“那也没有这样的呀?这大晚上的,文亲王肯定早就回府了。这个时候到宗政司,只怕连人都找不到。”
“既然是本王府上的事儿,会有人去请他。”
“宫门也快落锁了,这个时候进宫不妥。”
“军国大事,耽误不得。所以本王代掌朝政,进宫从来不分时辰。去年东海告急,本王是三更天进宫的。”
“东海告急是军情,我们这是私事。万一传出去,旁人又该说你拥兵自重,目无君王了。”
“本王在战场上拼杀那么多年,全身旧伤数十,九死一生执掌几十万大军,就是为了拥兵自重,为了让满朝文武闭嘴听我的。”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烦呢?”谢妙仪忍无可忍,忍不住吼他:“就是因为你总是这样我行我素的发疯偏执,在朝中的名声才会那么差。民间才会对你闻风丧胆,给你取活阎王的诨名。”
“王妃你吼我?”萧昀神色古怪。
“……我没有。”谢妙仪有点尴尬。
“你没这么吼过周帷吧?因为你真心将我当成自己的夫君,所以才敢吼我。”妙妙向来是个温柔如水的女子,也只有在他面前,才会有真性情。
“!!!”
用叶青菀的话说,重度恋爱脑,没救了。
谢妙仪又气又好笑,耐着性子安抚了一番,又出卖色相哄了一番,萧昀终于同意议亲的事明日再说。也可以暂时不进宫找萧琅,但婚书必须立即拿到文王府去盖印,还要登记造册,绝对绝对不能出现周帷那样的情况。
谢妙仪都无语了,她和周帷的这么多年之所以会变成笑话,之所以会平白蹉跎,那是因为周帷压根就没想娶她,是因为周帷从一开始就心怀不轨。
怎么到萧昀眼里,好像就成了只要慢一步,到手的老婆就会飞走一样?
不过同床共枕这么久,谢妙仪也知道这位摄政王有的时候就是不大正常,癫狂偏执,状若疯魔,根本就没有道理可讲。
据说他疯起来的时候什么事情都敢干,一枪捅死人血溅五步都是轻的。
她拗不过他,盖印登记造册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干脆遂了他的意。
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谢妙仪赶紧找个借口开溜:“你应该还有公务要处理吧?我就不打扰你了,菀菀那边找我还有事。”
萧昀向来很热衷那种事。
尤其那日她一身少女装扮,他多年夙愿得偿,简直像是饿了几天几夜的饿狼,将她啃的连骨头都不剩。
如今突然发现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成过婚,都是他心目中的白月光,萧昀还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腰疼,浑身都疼,还偷偷喝着药呢。
遭不住,真的遭不住。
“那我送你。”萧昀从善如流站起身。
“不用,有长乐保护。”谢妙仪下意识抱紧自己,拔高音量。
“……放心吧,在正式成婚之前,本王不会再对你怎么样。”
“???这么客气?”
萧昀不知想到什么,耳尖竟然可疑地红了:“你我虽说已经定下婚事,但终究尚未成婚。”
谢妙仪都无语了:“王爷如今才说这些,会不会太晚了点?”
萧昀一本正经道:“不晚。从前你重金求子,当我是外室,自然要如你所愿。如今是本王求娶谢姑娘,岂能婚前失礼?”
谢妙仪哑然失笑:“……好像也行吧。”
萧昀这个人啊,看起来无所顾忌,癫狂偏执。
但只要涉及到她,必定会三思而后行。甚至是小心翼翼的仔细斟酌,生怕会伤到她。
就好像她谢妙仪是什么易碎的珍宝,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都怕磕着碰着。
这辈子能遇上这样一个人,无论他是什么人,都足矣。
也就是在这一刻,谢妙仪突然觉得,周帷也算歪打正着做了件好事。
虽然蹉跎了那么多年,但兜兜转转后,萧昀终究娶到了他心爱的谢姑娘。
而谢妙仪,也终于等到了那个真正值得托付终身,值得与她夫妻一体的人。
吱呀一声——
萧昀推开了门。
初春的夜风迎面扑来,吹起谢妙仪披散的长发。
如同她及笈那年,与小姐妹们抽花签饮酒玩闹到深夜迎面吹来的风。
是暖的,也是软的。
仿佛少女的心事,明媚灿烂,春光正好。
谢妙仪任由长发飘散,闭上眼睛深深吸口气:“这样散着头发,我好像又回到了四年前,回到未出阁的时候。那时候真开心啊,母亲宠着,父亲疼着,兄长纵着。不需要侍奉婆母,不需要教导小姑,不需要伺候丈夫,更不需要抚养孩子。家里的长辈族人们,也都宠着我哄着我。江州人人皆道,谢大小姐骄纵傲气,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也是江州鼎鼎有名的明珠。”
前世今生将近十年时光,为人妻为人母为人媳,将她大好的年华都蹉跎在了长庆侯府看似不起眼的鸡毛蒜皮里。将曾经明媚灿烂的少女,蹉跎成了麻木迟钝的深闺妇人。
就连谢妙仪自己都没想到,她竟然可以有重来的机会。
虽然周帷用心险恶,但她蹉跎多年归来仍是少女,好像也是件值得庆幸的事。
从此以后,她将彻底摆脱长庆侯府,彻底摆脱过去的暗无天日。
她还是谢姑娘啊,也只是谢姑娘。
萧昀提着灯站在她身侧,抬头看向院子里已经开始打花苞的白玉兰树:“已经开春了,往后,都会是春暖花开的日子。”
谢妙仪轻轻握住他的手,侧目含笑:“是啊,已经开春了。往后,我们一去看这世间春暖花开。”
萧昀也侧过头,定定望着她。
四目相对间,两人都从彼此眼中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也只有自己的影子。
许久许久之后,他说:“好,一起看……春暖花开。”
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