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订婚还有三天,陆国栋害怕横生枝节,让陆青山回老宅居住。
林梦苦口婆心地劝他:“儿子,眼下可不能出乱子,这个节骨眼上万一你被记者拍到,把何皎皎的事情捅到台面上,让傅家面上无光,且不说他们不会和我们合作,还会加剧陆氏集团破产。你忍忍好吗?”
陆青山眉头紧蹙,不发一语,想到要言而无信欺骗何皎皎,有点于心不忍。
林梦拉住他继续说道:“一旦陆氏破产,她还能过岁月静好的日子吗?就她那个身体,没有钱,你拿什么维持她的日常开销?你们两个能爱得纯粹,不是因为你们不贪财,是因为你们两个不缺钱。”
陆青山深知林梦所言不虚。
他反握林梦的双手,极具深意地说:“好,我答应你。只是陆氏集团度过危机以后,你们不能插手我的私生活。”
林梦有点诧异,原本她也没有阻拦儿子养外室,她不能接受老公乱来,但是儿子愿意养个红颜知己她没什么意见,只要不惹出乱子。
说到底,儿子再混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她当然会无条件站在儿子这边。
林梦笑着保证道:“我和你父亲不会干涉你的私生活!”伸着脖子东张西望了一圈,凑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说:“你愿意养她就养吧,只是不能让傅家知道,你做事低调一点。”
陆青山黑眸一亮,唇畔泛起微不可察的笑意,事已密成,眼下他不可能对家里实话实说。
见他不说话,林梦以为他不相信,再三保证:“你放心,只要陆氏平安渡过难关,我不会拆散你们。”
“一言为定。”陆青山和林梦默契地击掌,母子两人同时笑了。
林梦没想到陆青山这么配合,又嘱咐了几句,神采奕奕地哼着小曲走了。
陆青山眼眸深沉,上半身微微向前倾,伸手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后,他陷入大班椅中,双手交握在小腹,缓缓闭上眼睛。
得罪傅家,于陆氏集团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
都进展到这一步了,他不能前功尽弃。
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订婚后,傅氏会注资陆氏,两家企业深度合作,一旦捆绑起来,再想拆开谈何容易。
这些年,表面上傅莹对陆青山爱而不得,实则是把陆青山当幌子,傅莹和有妇之夫暗通款曲,逼宫失败,这才心灰意冷答应联姻,他们两个人半斤八两,各怀鬼胎。
而陆青山一早掌握了傅莹知三当三的证据,只等陆氏度过危机,拿出证据与傅莹摊牌,从而和平分开。
之所以不告诉何皎皎实情,是担心她胡思乱想,她太脆弱,他不敢拿她的健康冒险。
夜幕低垂,晚餐后两人去庭院散步。
何皎皎秀发挽起,一袭飘逸的真丝长裙,整个人翩若惊鸿,出尘脱俗。
两人走得很慢,她挽住陆青山的胳膊,摇曳的裙摆拂过无尽夏蓝紫色的花球。
花儿在她裙角下黯然失色。
她清冷秀气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意,歪在他肩膀上,温温柔柔地说:“青山,无尽夏又开了。”
他垂眸望向肩窝的人。
她不施粉黛,素颜看起来干净又透着清冷,浓睫根根分明,睫毛一扇,露出清澈的眼眸,像微风吹拂清澈明亮的湖泊。
“嗯,又一年了。”陆青山听懂了她意思,他们相识已经七年,还有很多很多个七年。
她眼波流转,清澈得像黎明时芙蕖上的晨露。
陆青山的目光在她脸上落定,满眼柔情比夏风温热。
“皎皎,自从见到你,我才知道诗里说的翩若惊鸿,宛若游龙,是什么样子。”
何皎皎莞尔一笑,收回脑袋,挺直肩背,体态轻盈,优雅如天鹅,伸手拂过身侧的花儿。
她弯起嘴角:“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陆青山会心一笑,月色照在他的侧脸,剑眉星目,轮廓硬朗,睫毛在眼下投出纤长的阴影。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陆青山停下脚步,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咙,“皎皎,我......”
何皎皎下意识地握住手边的花朵,笑容僵硬了一秒,复又牵起嘴角,笑容更深,转过脸与他四目相接,很有耐心地等待他说下去。
他逆光而立,硬朗的面容染上城市华灯初上的斑驳色彩,似层层虚化的幻影。
他敛下长睫,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欺瞒,只是还没有开口,仿佛有小刀划过嗓子眼。
陆青山感觉到心跳骤然加速,发根涌出汗水,不敢与那清澈的眼睛对视,“皎皎,我明天一早要出差,大概三四天才能回来。”
他的声音不稳,像打水漂的石子起起落落。
那颗石子在何皎皎心底激荡,掀起怒海惊涛,一瞬间泥沙俱下,心如刀绞,她明白他在骗她。
可她没有勇气拆穿谎言。
何皎皎只能装傻,不动声色地说:“嗯,要不要我帮你收拾行李?”
她攥紧掌心的花瓣,急忙拉起陆青山朝房间走。
语气也有点焦急:“你要带什么?我帮你收拾,三四天...剃须刀,剃须膏,七套西装,七双皮鞋,领带......还有polo衫,没准儿要陪客户打球......”
她步伐杂乱无章,喋喋不休说话,一刻也不敢停,以此来掩饰仓皇失措和痛楚,有块大石头卡在喉咙,不上不下。
“皎皎......”见她体贴入微的模样,陆青山心脏上缒着千斤巨石,拼命把心往万丈深渊拖拽,他愧疚又自责。
他在暗忖,一切都是暂时的,只盼早日尘埃落定,早点和何皎皎过平平淡淡的生活。
何皎皎心里很乱,反映在肢体动作上,她走得太急太快,踩到裙摆险些摔倒,陆青山连忙搀住她,有力地将她打横抱起。
他的神情温柔仿佛从未变过,嗓音低沉又沙哑:“皎皎,等我回来好不好?”
她闭上眼睛,靠在他的胸口,感受时间在他强劲的心跳声中,点点滴滴流逝。
何皎皎岔开话题:“青山,我想弹琴,想不想听我给你弹琴?”
陆青山却没有心境听曲子,只想和她多待一会儿,因为欺瞒,心里始终忐忑不安。
他停下脚步,将她往上抱了一下,“皎皎,我只想抱抱你,我们安安静静呆一会儿好不好?”
何皎皎抬头看他,眼底似有泪花闪过,拽住他的衣袖低声央求道:“我想裴回了,让我去见见好吗?”
陆青山轻叹口气,凝视她期许的眼神,狠下心来拒绝道:“皎皎,过几天好吗?等我出差回来好吗?”
原想借着他的愧意提个要求,最后的希望落空,何皎皎闭上眼睛别过头,不发一语,眼皮微微跳动,仿佛纸灯笼漏进风吹熄颤动的烛光。
掌心的花瓣如同用粗盐腌制过,不再娇艳欲滴,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像搓揉过的旧报纸。
她暗暗松开手心,失了颜色,失了水分的花瓣,悄然跌落。
风一卷,零落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