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已经无话可说。
她心里默念:
自己生的,自己生的,这个冤家是自己生的。
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作为尚书府的主母,现在,她必须立起来,想想如何替女儿收拾烂摊子。
看着女儿说起严羽的时候,那样欢欢喜喜的语气。
说今日是被严羽从水中救起的时候,那样小心期待的模样。
李夫人再多的气闷也化为心里无声的叹息。
“你什么都别说,交给母亲来处理。
母亲只问你一句,你真心愿意嫁给那严羽?”
“母亲,女儿愿意的。”
李柔儿语气里面都是欢喜,回话毫不犹豫。
李夫人的表情很是无奈,艰难的点了点头。
而后,脸上又变得狠厉起来,冲着一旁缩着双肩站着的巧儿交代:
“刚刚说的和听到的,给我烂到肚子里去,若是叫我知道你透了半个字出去,我扒了你和你全家的皮!”
巧儿是家生子,家里人的命也拿捏在李夫人手上。
她哪里敢透消息出去,吓得哆哆嗦嗦的点头。
*
“李夫人,府医到了,这会儿方便进去吗?”
宗夫人在门口等到了府医,又怕里头母女两人在说些什么隐秘的话,大声的在客房外头喊道。
不得不说,宗夫人的举动,非常的有礼了。
并不是直接推门而入,也主动来当这个传话的人。
虽说是在他们宗府宴会上头出的事儿,但是李柔儿到底是为何落水?
这事儿查清楚可不难。
因为落水前,除了叶婉、凌静雅,还有旁人在河岸那侧,所谓真相若想探查,待会儿一问便知。
不仅仅是宗夫人清楚这事,李夫人这会儿也想到了。
于是,她不再拿乔,叫巧儿开了房门,将宗夫人和府医请了进来。
自己也起了身,让出了府医给柔儿看诊的位置。
府医是位男子,年岁约莫四十有余。
这人先从医药箱子里抽出一张丝帕轻轻盖在李柔儿的手腕处,然后悬三指,微微弓起,中指先下,按在桡骨茎突内侧动脉处,食指按在关前定寸,无名指按在关后定尺。
动作娴熟且专业。
因着宗夫人今日举办宴会,来往皆是贵人,所以府医也探查的仔细。
过来好一会儿,老者才撤了手,眉目舒展,起身拱手,说出安抚人心的结论:
“二位夫人,不必担心。从小姐的脉象上来看,只是有些受凉,吃些发汗的方子便可。”
“子嗣之事无碍?”
李夫人问的急。
“未伤及根本,子嗣无碍。”
府医也回答的肯定。
这下,宗夫人终于吐了口气,李夫人和李柔儿眉眼也松快许多。
*
另一边,宗寒星还傻愣愣的站在客房里。
但是很显然,严羽已经有些忍不住,想要和继母苏氏说些什么了。
严羽不想再等,直接对着宗寒星拱手,然后开口道:
“寒星兄,我有些话想要和我母亲单独聊聊,不知你可否带着府上众位丫头去外头候着?”
宗寒星“哦”了一声,这才不情不愿的领着众人出去了。
他并非傻愣愣,只是想让严羽待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以防他又要搞些什么幺蛾子。
等男宾的客房里头,只剩下苏氏及贴身丫鬟、严羽与长顺之后。
严羽便不再遮掩,开口辩解:
“母亲,我若说今日我下水救人,并非本意,是有人将我推入水中,您可相信?”
苏氏的眼皮一抽,心道:
果然是有人作怪,这个羽哥儿怎么看,也不是彻底的傻蛋。
但是她说出的话却戳破了严羽的幻想:
“羽哥儿,母亲自然信你。
可是,今儿你入水救了尚书府的姑娘,你俩水中有了肌肤之亲,这事见着的人太多,实在无可辩驳。
这会儿就算你说是有人将你推进水里去,反而只会显得你见死不救,倒还不如不说。”
的确,就算证明了并非自己主动去救人,又能如何。
旁人爱看别家热闹,以为你主动救人,还能说你“对李府千金情深义重,主动跳入河中救人”。
等你说了救人非你本意,等会便会说“往日将军府的大公子和李府千金百般暧昧,原来竟是哄人玩玩而已,真到了对方落水,竟想壁上观”......
严羽急的瞪大了眼睛,不过一下,又泄了气,知道继母说的对。
澄清与否重要吗?
对于叶婉怎么看严羽来说,是重要的。
但是,又不是最重要的,因为严羽之所以解释,是为了说出后面这句:
“母亲,我并未有一分要和尚书府小姐结亲的念头。
您和我父亲也知道,我和叶婉是有婚约在身的,我最终是会娶她为妻。
您快帮我想想办法,要怎么样做,才能摆脱今日落水之事的影响,不和李柔儿牵缠?”
这一通话,说的急,严羽的眼角都泛红了,能看出他心里正起着巨大的波澜。
严羽不是不谙世事的傻子,他当然知道,自己和李柔儿已经阴差阳错的有了肌肤之亲。
这可是不得了的牵扯。
贵公子中,若是和名妓、清馆有了接触,便也罢了,身份地位悬殊,那些女子只被当成是个玩意儿,碰了、甚至睡了,都无事。
可和自己一样是官员家嫡子女的李柔儿,碰了,就很难作罢。
况且,本朝的官员当中,几年前就出现过这种落水、救人后,水中肌肤相亲的男女,最终结亲的先例。
但是,严羽想,他总归是不同的呀。
毕竟他是一个有未婚妻的人,自己是要娶叶婉的。
怎么能再娶和自己有肌肤之亲的李柔儿呢?
慌不择路的他,只能求助和他一起赴宴的继母。
也许,后宅里的主母,有着特殊的制衡办法,能叫自己脱困呢?
“羽哥儿,这话母亲听不明白。
你不是看不上叶婉吗?不然为何迟迟不愿随我去叶府提亲。
难道你心仪之人并非李柔儿?那又为何总是撩拨,叫外头都传你与尚书府小姐情投意合?”
苏氏面带疑惑,眼睛里却透着冷意,她的提问,变成了一把把刀子,直直戳向严羽的心口。
“我......”
“羽哥儿,不必多说,今日之事,我们将军府必然要给尚书府一个说法。
这种事,总是女子受到更多苛责。
你且等我先去求见李夫人,看看尚书府的意思再做定夺。”
说罢,苏氏叫长顺看顾好严羽,带着自己的贴身丫鬟,往客房外走去。
嘴角,带着轻蔑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