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安表兄,若音很感激你的爱重,但若音残柳之姿,实配不上表兄……”
“不!是我配不上你!”江怀安飞快打断道,“你出身高门,知书达理,可我只是一介商贾,又因祖父之命不得入仕,论身份门第、论品貌才情,都是我江怀安高攀了你!”
楚若音又是一怔。
曾经,那人也同她说过,楚二姑娘出身高门知书达理,何以总是妄自菲薄?即便日后婚嫁,那也只有未来郎君攀附你,断没有你低就他的……
一字一句,都将那颗不安的心捂热起来。
可眼下呢,还不是形同陌路?
她低头笑笑:“怀安表兄,你是江家长房嫡子,未来江氏的掌权人,你当真要娶一个身世不清白、身子也不清白的人,做你们江家的主母?”
“我——”
“怀安表兄,你想清楚再回答我,尤其娶我以后,江家也不可能得到楚国公府以及镇北将军府的助力,甚至有可能因为我与秦王的过去,激怒皇家,你、舅父舅母,还有江家那些族老们,当真会点头吗?”
江怀安的脸色一点一点变了。
若只是他自己,当然可以信誓旦旦承诺,可要带上整个江家,他没把握。
男人的沉默,并没有刺伤女子。
那个总是温柔如水的表妹,此刻用更加柔和的声音道:“怀安表兄,你是芝兰玉树的公子,又肩负着一个家族的荣辱,所以不必有什么歉疚之心。若音相信,日后你定能寻得名门淑女,与你携手一生。”
这话仿佛钝刀割肉,江怀安再难忍耐抬头道:“若音表妹,你为何总是这样?”
楚若音一怔,便听他道:“总是这样善解人意,总是这样委曲求全,你难道就不能为自己争取一下吗?”
女子渐渐垂下了眼。
她争取过了,那是她此生唯一一次忤逆至亲,飞蛾扑火般奔向一人。
结果遍体鳞伤,她怕了。
江怀安看着女子默然垂目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冲动:“若我说,我愿意呢?”
楚若音抬眼,就听他一字字道:“江家不允我娶你,我便不做这江家长房嫡子,天地广阔,只要蒙你不弃,我也可另谋生计,绝不再让你受一丁点委屈!”
楚若音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说不感动是假,江家嫡子,唾手可得的亿万家产,他就这么轻飘飘地为她弃了。
可要答应,又始终张不开这个嘴……
这时马车忽然停了,只听车夫恭敬地道了声“二姑娘。”
接着车帘掀开,一张熟悉却狼狈的脸庞出现在眼前。
“秦王?”江怀安眉头顿拧,接着就看见妹妹浅笑着出现,“哥哥、若音表妹,浸雪在路上偶遇王爷,见他只身一人,手又受了伤,所以擅作主张想搭他一程,哥哥和表妹不会反对吧?”
江怀安眼底狂怒顿生:“江浸雪!!”
他如何不知她打的主意,就是怕他为了表妹,舍了这江家嫡子的位置!
所以不惜把秦王也给拽过来!
江浸雪笑容一淡,意有所指道:“哥哥莫要忘了,爹爹和几位叔父命我俩进京,其中一项任务便是结交权贵,虽说王爷与表妹之间有些误会,可既是误会,说开了也就罢了,哥哥可不要做这横生枝节的恶人,您说呢?”
“你——”
兄妹之间剑拔弩张,楚若音心中涌起深深的疲惫:“浸雪表姐,请秦王上来吧……”
“表妹!”江怀安不满,而秦王自方才出现,目光便再未从她身上挪开。
失魂落魄地登上马车,满腹欲语,却见这亏欠良多的女子跳下马车,深深福了一礼:“秦王、怀安表兄、浸雪表姐,若音深知自己不详,只会拖累身边之人,所以男女婚嫁之事已不作想……”
江浸雪听到这里松了口气,她就是怕这若音表妹冲动之下,选择和哥哥回江家。
到时只怕就要骨肉决裂、天翻地覆了……
可若音接下来的话,又让她生出无比的愧疚。
“我已向菩萨发愿,只要爹娘身体康健,二位姐妹婚嫁顺遂,此生便青灯古佛常伴座前,所以请诸位不必担心,也莫要来寻我了……”
言罢转身,那窈窕倩影孤寂冷清,却又有着梅花的倔强傲气。
三人愣了一瞬,砰!
江怀安一拳直接挥到秦王脸上:“慕容缙!!看看你干得好事!!”
江浸雪吓得脸都白了,秦王却咀嚼了两下,吐出颗血牙:“打得好,再来!”
江怀安冷笑一声又是一拳过去,秦王弯身,好一会儿才道:“江怀安,你恨本王伤了若音,是,本王是对不起她,可你——又好得到哪里去?”
江怀安勃然大怒,却听他冷笑说道:“本王早就跟你说过,商贾站不住脚,你要为她考个功名,结果呢?你连这京城都出不去,你的亲妹子都不帮你!”
青年怒吼一声扑上去,王爷也不顾体面,与他扭打在一起。
江浸雪起先还想劝,可到后来也放弃了,只叫车夫将马车牵到僻静巷中,便任由这两个男人放手厮打。
不过这一切还是没漏过冯家探子的眼。
消息借由白鸽传进冯府时,冯缨和冯二夫人她们,才刚结束一轮站规矩。
那宫里的教习嬷嬷极狠,剥了她们外衣,又用水淋湿身子,就这么大冬日的站在院子里,不到半个时辰就倒下去好几个……
冯二夫人好不容易捱过来,还没缓口气,就看见冯缨满脸暴怒,难以自控地尖骂道:“贱人贱人贱人!!她何德何能,竟勾得九哥为她大打出——!”
话没说完,啪的一耳光。
一个教习嬷嬷面无表情道:“宫规有训,女子不可口出恶言,冯姑娘,老奴要掌你二十下嘴,你领罚吧。”
说完另有两人按住她的肩膀,啪啪啪啪——
那清脆的响声听得冯二夫人浑身发抖,绝望地看向天上。
这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啊?
而冯家主屋中。
冯焕听到外面动静,再忍不住问:“父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自儿子回京,先是母亲过世妹妹游街,再是缨儿和秦王退婚,如今咱们阖府被禁足,连女眷们都受罚……这到底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