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东省委大院。
省委政法委书记办公室。
高育良坐在办公室内，看着坐在对面的祁同伟。
“这一次，你去燕京跟老书记沟通的怎么样？”
祁同伟叹了口气，道：“老书记现在心情不是很好，我跟他说话的时候也是长吁短叹，挺无奈的。”
高育良笑了笑。
“他也到了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时候，这些年主政汉东也为国为民做了不少好事，现在已经是该颐养天年的时候了，又有什么不高兴的呢？”
祁同伟看着高育良，笑笑，道：“老师，现在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老书记能高兴吗？”
高育良静静看着祁同伟，微笑不语。
祁同伟叹了口气，道：“上一次，老书记点名提拔的300多名干部人员清单被沙书记在省委常委会上否决了。
之后省里就一直是人事冻结状态，直到最近才有所放开，提拔了一批人，但那300多人可一直冻着呢，其中就包括我，这里面所代表的含义再清楚不过了。
沙书记已经将老书记之前的人事安排全部推翻了，人事的权力他要自己握在手里！”
高育良点点头，道：“他是省委书记，掌握这项权力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祁同伟哼了一声。
“如果他只是收回人事任命权力，不给老书记这个面子也就罢了。最近一段时间，省里面看起来表面平静，可实际上，暗地里的动作却是不少！
沙书记在多次讲话当中都提到了以前汉东省的风气是不正的，这话说的是谁再清楚不过了...
最近，沙书记又强调领导干部要管好家属，有些历史遗留问题该解决的要解决，该追究责任的要追究责任！
老师，赵瑞龙那里已经快被烦死了，不管是吕州的月牙湖上美食，还是山水庄园，现在都屡屡被各种部门骚扰啊...”
高育良听着祁同伟的话，点了点头。
“你觉得，沙书记是想干什么？”
祁同伟冷笑一声。
“造势吧？无非就是想以势压人，等到势头足够大，足够猛的时候，可能就要一波收割了...
老师，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呐...汉大帮跟老书记之间可是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多少人都是老书记提携起来的？如果就任由沙书记这么胡搞乱搞下去，只怕还真有出事的时候...”
高育良盯着祁同伟，微微一笑。
“上一次在省委常委会上，沙书记曾经问过我，汉东省真的有这样一个以汉东大学为纽带的小团体吗？
我说，汉东省是平原，没有山头，更不可能有什么团团伙伙！
大家都说我是汉大帮的头头，连我都不承认存在的组织，你现在还要把我架上去吗？”
祁同伟听到高育良的话，不禁眉头紧锁。
高老师的能力是有的，风骨也是有的，对待自己和其他学生，那份疼爱之心也是有的...
可他骨子里就是有着一种文人与生俱来的软弱，遇到斗争的时候，能躲就躲，能让就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这让祁同伟十分无奈！
自古以来，官场上的斗争都是十分激烈且残酷的，哪里有什么世外桃源？
高老师本来就不是一身清白，又哪儿来的底气总想置身事外呢？
当初大家喊你高老师的时候，你提拔这个，保护那个...
现在天要塌了的时候，你就不承认有汉大帮了？
太天真了吧...
祁同伟看着高育良，涩声道：“老师，不管汉大帮是不是真的存在，您的学生们可都在其中呢...
沙瑞金来到汉东省以来，跟李达康之间相处的那么愉快，坊间传闻的‘沙李配’也越来越真，很多人都说，下一次的省委常委会，沙瑞金就会推举李达康接任刘省长的位置...
秘书帮到时候可就彻底倒向沙瑞金了，一个省委书记带着秘书帮的人，想要对付您的这些学生，那还不是轻而易举？我们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啊...”
高育良皱眉看着祁同伟，语气平静道：“你不要把堂堂正正的事情说的这么阴暗，不利于团结的话少说！
我刚才已经告诉过你了，我们汉东，没有团伙，更没有山头！如果有人倒下了，那只能证明他自己有问题，禁受不住组织的考验！这种人不需要救，因为，谁也救不了他！”
祁同伟急道：“老师！您想独善其身是不可能的！现在我们唯一的出路就是联合老书记，联合汉大帮，先将秘书帮的风头压下去！
不然的话，接下来可就真的被动了！”
高育良摇摇头。
“同伟，老师一身清白，我怕什么？反倒是你，你跟我说实话，你自己是不是清白的？这么些年，你跟赵瑞龙走的那么近，很多人都向我反映说你在山水集团有股份，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祁同伟闻言，沉默片刻。
随后咬咬牙，道：“是真的！老师，我也需要钱...”
高育良盯着祁同伟，斥道：“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你还敢做出这种事情来？想死啊！你听老师的话，抓紧将股份退还给山水集团！只要你自己干干净净的，那就谁也动不了你！”
祁同伟闻言，不禁惨笑一声。
干干净净？
干干净净，我能走到今天吗？
从当初跪在梁璐面前那一刻起，那个干净的祁同伟就死了！
祁同伟看着高育良，道：“老师，整个汉东，现在只有您能够力挽狂澜了...如果您不站出来带这个头，要不了多久，整个汉大帮就会树倒猢狲散，深陷囹圄的人绝对不会在少数！而您自己，恐怕也...”
高育良哼了一声。
“你既然不听老师的话，那就算了。”
说着，高育良低头喝了一口茶，不再理睬祁同伟。
祁同伟自然也知道，这是端茶送客的意思。
只得无奈站起身来，心中沉重。
“老师，那我先回去了，您再想想。”
高育良头也不抬，轻轻“嗯”了一声。
“慢走。”
就在祁同伟走后不久。
忽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高育良皱眉看了一眼，竟然是老书记赵立春的。
高育良接起电话，笑道：“老书记，你有事找我？”
电话那头传来赵立春的声音。
“育良啊...近来一切可好？”
高育良笑笑，道：“一切安好，老书记您呢？在燕京应该没有那么多繁杂的事务打扰，现在应该心情不错吧...”
赵立春叹息一声。
“哪里谈得上什么不错呢？都快被人逼到家门口了！”
高育良笑道：“老书记又说笑了，谁敢逼迫您呢？”
赵立春淡淡一笑，道：“育良啊，现在汉东的局势不只是对我不利，对你也很不利，你不能总想着置身事外了...你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你我之间共事了20年，相互知根知底，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呐...”
高育良听到赵立春的话，心中不由得一惊。
赵立春突然说这种话干什么？
是威胁？
还是劝说？
高育良笑了笑，道：“老书记，您说的这些我都懂，不过，现在汉东天下太平，没有你心里担心的那些事情？更何况，您都已经去燕京了，汉东的事跟您又有什么关系呢？”
赵立春叹了口气，还未来得及说话。
忽然。
不远处传来赵瑞龙的声音。
“爸，您跟他说那么多有什么用？俗话怎么说来着？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要我说您就别跟他猜哑谜了！
高书记，高小凤现在就在港城呢，您真觉得自己无懈可击吗？很多事情您自己心里有数，非要让我都说出来吗？祁同伟找你不管用，我父亲找你，你又装腔作势！
要不要我将高小凤从港城给你请回来？让他劝劝你，免得回头被沙瑞金送进监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你们夫妻也再也没有相见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