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泰山
开元二十四年,泰山脚下。
纪由沿着青州进贡封禅石料的车辙印,朝着岱宗坊前行。
新修的御道旁,太府寺的工匠们正雕琢着螭首碑座,石屑纷飞间。
碑上刻着“惟天生圣,万祀岱宗”这是张说为封禅大典撰写的颂文。
纪由爬得很烦。
虽然古代的游客比现代少,只有三三两两几人。
但是恰好碰到封禅,路上有很多官府的人在运货。
路过红门宫时,一位拄着禅杖的老和尚向纪由指点道:“施主,您可先绕飞龙涧而行。”
听人劝吃不饱饭,纪由走这条路把鞋都打湿了。
他索性剑走偏锋,决定攀爬陡峭的山体。
【翠花:我的哥,这山陡峭得很,按直线距离算,花费时间和走常规路线差不多,而且还有摔下山的危险。】
【纪由:吹牛b呢,我能摔下去?】
【翠花:吹牛b呢】
纪由懒得理会翠花,激活川渝地区祭祖时翻山越岭的技能,在近乎 90度的山坡上如履平地,左右腾挪。
走在盘山路的游客们惊异地发现,山间竟有个“活物”在快速移动。
“泰山难道有岩羊出没?”
“莫不是东岳豢养的白猿精?”
“那好像是人吧?”
“啊?人?怎么可能!”
杜甫听见讨论声眯着眼仔细瞧去,见一个白色人影以极快的速度向上攀登。
纪由不光爬山,他还摘野菜。
他手脚麻利,在陡峭山壁上辗转腾挪,爬到一处相对平坦的平台。
地处偏僻,鲜有人至,野菜肆意生长。
放眼望去,一片的蕨菜鲜嫩欲滴。
叶片卷曲如拳,翠色诱人。
纪由手法娴熟捏住蕨菜根部,稍一用力,便将蕨菜收入囊中。
【翠花:啊~我滴妻~王氏宝钏~】
纪由挖野菜还有人在脑子里配bGm。
他摘了一把蕨菜,随手塞进衣兜,便又马不停蹄地继续向上攀爬。
纪由手脚并用,身上微微沁出薄汗,发丝也被汗水浸湿,一缕缕贴在脸颊上。
山间的风呼啸着刮过,却丝毫没有减缓他的速度。
一小时后,他终于成功登顶。
抵达山顶的那一刻,纪由微微仰头,胸腔剧烈起伏,贪婪地深吸着山顶那清冷又纯净的空气。
晴空万里,湛蓝的天空不见一丝云彩。
抬眼望去,无边无际的云海在他脚下翻涌。
层层叠叠的云浪,似般蓬松柔软,又似大海波涛般气势磅礴。
纪由坐在玉皇顶的崖边享受属于他的时刻。
他在山顶稍作休憩,缓过神来,便手脚麻利地开始搭建帐篷。
纪由趁着没人放下小茅屋从里面取出帐篷组件,拼接、固定将地钉砸入地面。
【翠花:哥你有一身用不完的牛劲】
【纪由:哥阳气足】
纪由不知道杜甫什么时候来,他决定蹲守一年,一定要见到望岳的名场面。
闲着无事,纪由便把之前采摘的蕨菜拿出来打理。
他坐在帐篷前将蕨菜撕成两半。
清理好蕨菜,他生火支锅。
架上锅,添入水,将蕨菜焯水。
捞出来晾凉拿出厨师给他备的调料搅拌均匀。
他边嚼嚼嚼边在脑子里和翠花笑那些游客。
【纪由:哈哈哈,你看那个穿蓝色衣服那个,看着半条命都要没了,一步三喘的,太费劲了】
【翠花:爬泰山前是心高气傲,爬泰山后是有眼不识泰山】
身着蓝色衣衫的杜甫浑然不知,自己已然成了别人的谈资。
杜甫腰肢佝偻脚步踉跄地走到一处稍显平坦的地方,从身侧解下水囊,动作迟缓地拔开塞子。
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滚落,浸湿了他的衣领,衣衫也被汗水紧紧贴在背上。
他仰起头,将水囊倾斜,大口大口地灌着水,干涸的喉咙在水流的滋润下,发出畅快的“咕咚”声。
杜甫歇完直起身满心的苦闷竟悄然淡去了些许。
他被仕途的不顺压得喘不过气,心中满是郁郁不得志的愁绪。
此刻愁绪顺着汗水挤出体外。
杜甫在主峰之巅,衣袂被山风烈烈吹起。
他身姿笔挺,俯瞰着云海翻涌间的群山。
一座座次峰,只从那无垠云海中探出一点尖儿。
眼前雄浑壮阔的景象,让杜甫心潮澎湃,他情不自禁地吟诵: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
泰山啊,究竟是何等的巍峨壮观?
在齐鲁大地之上,那郁郁苍苍的山色绵延不绝,一眼望不到尽头。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大自然似乎对泰山格外钟情,将所有的神奇与秀丽都赋予了它。
山南山北,仿佛被一把巨斧劈开。
一边是阳光朗照,明亮耀眼,一边是阴影笼罩,昏沉幽暗,昼夜之景截然不同。
“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
层层叠叠的云气在山间涌动,令他心胸开阔。
极目远眺,只为将那归巢的飞鸟尽收眼底,沉醉于这山间的灵动之美。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定要登上那最高峰,俯瞰在泰山面前显得渺小的群山。
纪由在听到第一句的时候就停止咀嚼。
他本来以为是一项长期项目没想到当天就完成了。
“杜子美?”纪由端着饭盆高声呼喊。
杜甫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缓缓转过头来,目光在纪由身上打量着。
“我,玄微。”纪由走到近前,自报家门。
玄微之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王维和李白为他写下大量送别诗。
这些诗在世间广为流传,也是文人墨客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说来也奇。
王维与李白,一个温润如玉,一个狂放不羁,在官场中常常因种种原因而互相看不惯,甚至有时针锋相对。
但他们却有一个共同的挚友。
这个备受两位大诗人青睐的挚友,却从来没有写过一首诗回赠给他们。
杜甫有些不信任,直到纪由拿出李白的书信。
这下不得不信了。
杜甫原以为玄微该是一位年长的前辈,可他年龄看起来竟与自己相仿。
他曾仔细拜读过王维和李白为玄微所写的那些送别诗。
李白写下那些诗的时候二十一岁,而那时自己仅仅十岁。
难以想象。
是怎么和一个十岁稚童一同饮酒赋诗、游览山水,毫无顾忌地畅谈人生的理想与抱负的?
李白的光环在他心目中都有所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