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万在一个小时之后准时归来,这厮貌似还叫了超市外送,两只手都拎着特大号的购物袋,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的零食和饮料。
“师祖,您老人家饿不饿?”苏万笑嘻嘻地打开购物袋,他嘴里叼着一根烟糖,说话有些模糊,但那神态动作明显都是学的他师父。
解雨臣见他进门,低头把东西都收了起来,只有那封信被朝兮随手放在了衣兜里。
朝兮没正眼瞧他,随口道:“小孩子家家,抽什么烟?”
“啊?啊,师祖,我这是糖。”苏万连忙把烟糖拿出来,颇有些自豪道:“师祖您放心,我是二十一世纪风华正茂的优秀青年,绝无不良嗜好。”
朝兮仔细一看,果然闻到了甜香的味道,只是外面裹着一层像香烟的糖纸。
“甜么?”他问道。
“酸酸甜甜的,师祖您尝尝?”苏万殷勤地拿了一根新的,作势要帮他剥开。
“……留着吧,等会儿我大侄子出来了,给他尝尝。”
“好嘞!”苏万眼珠子一转,就把烟盒形状的糖盒重新封好,单独放在一边。
朝兮则转向了解雨臣,像急于转移话题一般,问道:“现在里面怎么样了?”
“才过去一个小时,早着呢。”解雨臣盯着电脑屏幕,说:“看手环定位,吴邪应该是跟瞎子碰头了。张起灵现在走到最中间的位置。那两个张家人有段时间没移动过了,好像是困在小迷宫里了。黎簇……嗯?黎簇好像受伤了,心率变化有点起伏。”
“鸭梨受伤了?”苏万急吼吼地站了起来,上身越过了大半个桌子往屏幕上瞄,“花儿爷,您这里面的机关厉害吗?他不会出事吧?”
朝兮白了他一眼,“慌什么?真到了盲冢里,比这更危险的机关陷阱有的是。”
“可是……”苏万仍然不放心。
“手环上有求救装置,如果他觉得无法继续,可以随时求救。”解雨臣道,“看他的位置,应该是被模拟的飞去来器割伤了吧。”
飞去来器类似回旋镖,是古墓中常用的一种机关,触发后从相对应的两面有磁性的墙壁中飞出,由于自身的吸铁性能,它会在墙壁间来回穿梭,人在其中,就像被放进绞肉机里一样,一不小心就会遍体鳞伤。
这玩意儿在能看到的时候都十分危险,更不必说是在黑暗之中了。
“厂房里的飞去来器是我改造过的,换成了塑料材质的回旋镖,顶多造成一些皮外伤。”解雨臣解释道,“毕竟还要去盲冢,把大家弄得一身伤怎么去?”
“你倒不如让他受点儿伤,最好下不了病床。”朝兮撇撇嘴,“才多大的孩子,就咋咋呼呼非要跟着去阴曹地府里凑热闹。”
解雨臣听出朝兮这其实是在关爱黎簇,不想让他更深地踩进这摊浑水里……虽然结果可能事与愿违。
毕竟是第一天训练,朝兮和解雨臣都做好了抢救伤员的准备,没想到这些人真的很能撑,一直抗到了中午十二点多,才有人按响了求救警报。
令朝兮感到惊讶的是,第一个倒下的既不是最先受伤的黎簇,也不是体能最差的吴邪,而是张海楼。
解雨臣把声音调到了最大,张千军万马的响起来,像是别人欠他八百吊钱一样别扭。
“海盐中招了,我刚刚还能听见他的声音,尝试着找了十分钟,但是找不到他,有没有人能来救他?”
张千军万马习惯称呼张海楼为“海盐”,就像张海楼简称他为“千军”。
两个很不走心的名字,也不知道谁给取的……朝兮一度怀疑这是失忆的张起灵给他们“赐”的名字。
手环联络是单向的,没办法跟张千军万马直接沟通。朝兮看了看张海楼的定位,的确有些时间没有移动了,心率下降的很快。
虽然朝兮并不在乎他的死活,但现在是合作期间,还需要他们领路去找盲冢,就这么让人不明不白死在这里,实在说不过去。
“我去让人把机关关掉。”解雨臣起身道。
“总不能为了他一个,其他人就白进去一回。”朝兮拦住了他,默默脱掉碍事的外套,淡淡道:“我进去看看。”
解雨臣愣了一下,忙道:“小师父,您不熟悉里面,还是我……”
“你什么你?你不是说完整的地图没有意义,不如记结构么?”朝兮敲了敲桌上的图纸,唇角微微上扬,“结构我已经记住了。正好,我也试试自己的身手有没有退步。”
正午太阳高照,一天中阳光最充足的时候,影子几乎就踩在自己的脚下。
朝兮站在厂房门外,看着光亮与黑暗被一条边界线泾渭分明地隔离开来。
黑暗之中,出人意料地很安静,不知道是机关隔音太好,还是里面的人没有行动。
他背着一个简易的医疗包,如果张海楼真有什么意外情况,也能及时救助。
他深吸了一口气,干脆从用一条纱布蒙住了眼睛,骤然失去的光线反而令他的内心变得十分平静。
他回忆着建筑结构,慢慢走了进去。
张海楼的定位处在这座厂房靠近入口的三分之一处。朝兮从容地赶了过去,途中还顺路破解了几个不算太麻烦的小机关。
纯粹的黑暗逐渐使人放大了听觉,在一片沉寂里,朝兮忽然听到了一种细微的机械音,像是手环里发出来的。
“张海楼?张海楼?”他尝试着喊了两声,可是无人回答。
这厮,不会这么不中用,晕倒了吧?
朝兮皱了皱眉,敏锐地搜寻着声音的来处,向着某个方向过去。那机械音越发急促而清晰,他察觉到前方似乎是一个坡道,一直向下,当那声音听起来近在咫尺之际,他的脚尖忽然顶在了什么尖锐的东西前面。
他记得,这里有一个类似尖刀陷阱的机关,但刀也是碳材质的,杀伤力有限,应该不至于要了张海楼的命。
这么想着,他慢慢蹲了下去,去摸索着,在地上拿到了一个环形物体。
这是……手环?
他一把拉掉纱布,看到手环屏幕上的“七号”字样。
张海楼怎么把手环摘了?
疑云一起,朝兮突然听到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轻微呼吸声,头脑中警铃大作,几乎是下意识的一个闪避,有什么东西就擦着他的脸颊飞了过去,狠狠钉在了身后的地砖上,发出铮然一响。
听起来,是匕首短刀一类的东西。
下一秒,腰间的九爪钩就如离弦之箭而去,他迅速后滑,听见前方有人破空翻腾的闷响,还未来得及开口,身后一点寒意已至。
相比之下,身后偷袭者功夫稍弱,脚步略沉,所以朝兮灵巧地躲过了这一击,凌空翻了个跟头,一手仅仅扣住了对方的脉门,随即一个膝盖压,将他的脊背狠狠压制在地。
一身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似曾相识——是张千军万马。
朝兮膝盖一沉,重压让脊椎几欲变形,这样的剧痛可以确保对方短时间内再起不能。
朝兮这才将他一脚踢开,运用超绝的听力,与对面那个缠斗起来。
几十个回合之后,对面挂了点彩,意识到无法接近,那人向后远远退开,吐出一口热血。
“二对一,还骗人搞偷袭,外家的人如今都是这么不要脸了么?”朝兮将九爪钩的链子一圈圈缠在手上,音色沉如头狼。
对面顿了顿,终于,张海楼因受伤而变得沙哑的嗓音飘了过来。
“据说本家嫡系有一门功夫,叫做盲杀之阵,只有天生耳力超凡的人才能练有所成。其中练至最精深者,几乎可以用听觉代替五感,在黑暗中杀人如白日里砍瓜切菜,我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
朝兮哼了哼,笑道:“这算什么见识到?你都还没死呢,我也根本还没用那盲杀之阵。”
张海楼沉默片刻,不知道他这话是真是假。但不管怎样,可以确定,他们的实力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张海楼忍不住道:“你到底是谁?本家如果有你这一号人物,我不可能没听过……”
“我说过了。”朝兮挑眉,“我是你们族长的二大爷,提醒你一下,你最好不要再浪费时间做什么试探了。我没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