釜山。
南区某个地下酒吧里。
崔炯培正缠绕着受伤的手背,白色的绷带缠绕在上面,被鲜血染红。
他这个拳头老大,从安南回来以后,就一直在釜山打拼,至少在他这个老黑社会的眼里。
现在这些混子,都是不上道的杂碎。
一点江湖道义都没有,为了那么一丁点利益,连警察都能勾结,这是他最不能忍受的。
他们跟警察应该是黑白分明的存在。
黑社会就要有黑社会的样子!
现在成了什么?
他那时候大家不是看谁背后有保护伞,也不是靠谁背后有谁谁谁撑腰,靠的就是拳头。
“老大!杀鱼帮的又来了!”
一个染着黄毛,穿着嘻哈服装,手里拎着棒球棍的小混混,急忙跑进了酒吧里面。
这边虽然说是酒吧,但是也有段时间没有营业了,桌子上放着高脚凳,都落了一层灰尘。
在吧台那边,还有几个混混看电视,手里都夹着烟,加上这家酒吧是在地下室里。
采光几乎为零。
唯一的照明就是天花板上的电灯,只开了两盏灯,一盏在吧台上。
另一盏灯照耀在崔炯培的身上。
“大惊小怪,我说过了,把你的头发给我染回去,要不然我就给你剃成秃子!”
崔炯培抬头看着那个不着调混混手下,那比什么都生气,抬手就把桌子上啤酒打飞了出去。
那个黄毛混混,也是有些畏惧的捂着头发。
在崔炯培眼里,这种半吊子手下是真不行,但也没办法,他们在这里的根基都被挖光了。
那些早些年敢打敢拼的混子。
不是被人砍死,扔在了走水渠里,就是被白马卡卡抓去监狱服刑苦役去了。
早些年的扫黑风暴,白马卡卡可是把空输都调动了过来,哪怕他们黑社会再猖狂。
再怎么不遵守法律。
也不敢跟正儿八经的军队动手啊,被警察抓起来顶多坐个十几年的牢。
被军队抓起来,那可能是当场枪毙……
那个轻,那个重,谁看不出来啊。
原来那些老派的黑社会势力,不是跟崔炯培一样逃亡海外,就是进了监狱。
现在这些新派的黑帮势力,远远没有曾经那么纯粹,如果说原来上算是江湖帮派。
现在那就是“各方势力的家奴”。
都一个劲的在寻找合适的保护伞,以及能够使上力气的帮手,不是合并在一起。
就是合作成为新商业集团,暴力在旁,金钱开道,权利为先,尽可能的洗白自己。
甚至,还想要成为更大的财阀样的集团。
以至于,现在警察即便是把这些人抓起来,也找不到制裁这些人的证据。
这个时代,已经不是单纯的打打杀杀了。
黑帮分子摇身一变成了公司职员。
曾经的老大,大哥,行动队长的称呼,也都变成理事长,总经理,董事长等头衔。
屋子里摆着的也不是刀枪棍棒了,而是某某地区的度假村的开发图,和股票上升指标图。
曾经的街头暴徒,转变成了灰色商人。
甚至曾经凶名赫赫的江湖大佬,现在摇身一变,就成了着名慈善家,企业家。
崔炯培不懂,他只感觉这个时代让他很不舒服,不过他不懂,不代表别人不懂。
他的大父崔翼贤对这方面,那可太懂了。
从安南回来后,他这位尊敬的大父就一直东奔西跑,搞不定,谈不妥的事情。
就又到了他出场的时候了。
只要有他的拳头在,他大父崔翼贤就过得非常安稳,至少不用像之前那样,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到手的买卖都不敢做。
之前他们承包了一个房地产工程。
前面刚谈下来,后面竞争对手就带人过来要请崔翼贤喝酒,意思就是让他把工程让出来。
大家都需要钱,也需要生意。
必然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崔翼贤之前是只有脑子,却没有足够的实力。
但是崔炯培从安南回来,这情况就变了。
有几个人过去请他喝酒,就有几个人大冬天的被扒光衣服,从码头上扔进了海里。
“老大,杀鱼帮啊。”
黄毛混混看着崔炯培沉思的神色,连忙小声的提醒了一下,那群人跟他们可一直不对付。
杀鱼帮,听起来就是一帮卖鱼佬。
但事实上,那些人就是一群卖鱼的,可他们不光是卖鱼的,还是当地的鱼霸。
在港口出海捕捞的渔船,必须把船上的鲜鱼让给他们优先第一批采购,等他们挑选完了。
才能再次卖给其他人。
尤其是一些私人渔船,完全得罪不起这些鱼霸,只要他们不能挑选到第一批海产鱼。
那么这一船鱼都别想卖出去。
崔炯培跟杀鱼帮的人打过好几场了,因为他的大父要把码头上的帮派区域都拿下来。
崔炯培也听大父说过,要去拉投资,好像是要竞标一个海运公司,但是他们的实力不够。
需要拉拢投资,还需要控制这边的情况。
在其他资本没有进来以前,他们要抓住绝对的优先权,尤其是这边破旧的渔村,哪怕是再差的地方,只要能攥住,早晚都能变成钞票。
这也是崔炯培一直在压制周围帮派的原因。
要是真的有资本过来,看中了这边的情况,进行相对应的开发,必然是要和当地势力进行合作,而他们就是要成为当地最大的势力。
只有这样,他们才有谈判的机会。
曾经,崔翼贤通过忠烈崔氏的族谱,经营下来的关系网,没有金钱的维护早已塌陷。
现在,正在全力以赴的修复当中。
毕竟没钱,谁认识你这个穷亲戚啊?
“叫上成汰他们,带上家伙,跟我走。”
崔炯培从沙发上起来,抓起旁边的西装外套穿上,黑社会就要有黑社会的觉悟。
要是怕打架了,还出来混什么!
崔炯培除了几个从安南带回来的手下,还有在南区这边招揽的手下,一共才十多个人。
当年他们全盛时期,可是有上百号小弟。
终究是没落了。
在吧台里面看电视的小弟们也连忙行动起来,从吧台底下抽出棒球棍,钢管。
还有擀面杖一样的木头棍子。
他们打架倒是很少有刀一类的,毕竟搞出人命来,事情就大条了。
他们也是要在当地做生意的。
械斗死了人警察肯定要介入,不管是谁杀的,都得扔出去一个人负责蹲监狱去。
所以他们反而比一些人更懂怎么规避法律。
一些大的集团帮派完全不担心这个,但是对于一些中小型帮派,一旦被抓了几个核心人物。
那基本上面临的就是帮派解散。
崔炯培走到吧台前,拿了一根棒球棍扛在肩膀上,把挂在西装外套上的墨镜拿下来。
随手甩开戴在头上。
酒吧有些昏暗,戴上墨镜就真看不清了,崔炯培带着人就朝上面走去。
他决定了,这次要把杀鱼帮的那几个领头的给打个半死,至少让他们连医院都出不来。
奈何他们不做水产买卖。
要不然早就把杀鱼帮的地盘给抢回来了,也就不至于被这几个混蛋连续跳脸搞事。
这时候,崔炯培就有点抱怨那些警察了。
这些鱼霸做的事情,他这一个黑帮老大都看不下去,那些警察怎么就不管呢?
那些小弟们也都拿上武器,跟着崔炯培朝楼梯上走去,他们还没走上去的。
上面的房门就被推开了。
外面的阳光好刺眼,但是有几个黑色的身影挡在了门口,崔炯培皱着眉毛。
杀鱼帮杀上门来了?
他有些疑惑,脚步也停在了楼梯上,上面一阵交谈的声音,听不太懂,但不是南韩语。
“喂,你认识崔家的人吗?拳头,脑子?”
穿着棕黄色呢子大衣的壮汉,从楼梯上走了下来,脸上留着络腮胡,看起来很是粗犷,关键是他说话的口音,有点延边老棒子的味道。
“你们是谁?”
崔炯培仰头喊道,手里的棒球棍,砰的一声砸在了墙上,布满涂鸦的墙上。
哗啦一声,被他砸掉了一块墙皮。
崔炯培很认真,因为眼前的壮汉给他的压力很大,就像是在直面一头棕熊一样的威慑力。
“看来没找错,崔炯培?还是崔翼贤?”
绵正鹤摇晃了一下脖子,他能看出来,眼前这个混蛋想跟他过两招,不过也正常。
毕竟,他们可是上门讨债的啊!
之前江望的安南之行,并没有带上绵正鹤,所以,崔炯培跟绵正鹤并不认识。
“哟,还记得我吗?”
江望摘了墨镜,跺了跺脚,在楼梯门口摆了摆手,他那样子,崔炯培就是死一百次也忘不了,在那声在安南码头上的枪响。
“阿西吧……”
崔炯培瞬间感觉到了一阵不好的回忆,他跟大父为了活下来,可是签了东西的。
这些人还真敢追过来啊?
崔炯培眼睛瞪大了,他还没想清楚怎么应付江望的,绵正鹤就抡起拳头砸了过来。
三步的距离,根本没地方躲。
更没有反应时间。
噗的一声,崔炯培的身体就跟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被绵正鹤一拳从楼梯上砸了下去。
呼哧一声,砸在了那些小弟的身上。
绵正鹤也没留情,直接从楼梯上跳下去,抬手挡住了迎面砸过来的棒球棍。
奋力一夺,那黄毛混混手里的实木棒球棍就被绵正鹤抢了过去,抡起来。
棒球棍划破空气,发出刺耳的声音,但是随后铛的一声,半截棒球棍飞了起来。
那个黄毛混混头破血流的倒在了地上。
绵正鹤拎着断裂的棒球棍,看着前面那些混混打手们,就像一头棕熊在看着一群红鲑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