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淄源心中看着姜忆凡这个样子好笑，有些话就可以说了。
“姜家姑娘，或者说，忆凡丫头，其实你对我可以多信任些。”
“毕竟真要细算起来，我还算是你的长辈。”
“别的人会图谋你的《圣心诀》，但我不会。”
李淄源笑眯眯的看着姜忆凡，笑得像一只老狐狸。
姜忆凡听闻这话不禁一愣。
长辈？
什么长辈？
《圣心诀》可谓是王道第一法，眼前这个野心勃勃的【临渊】之主，居然说自己没兴趣？
到底什么情况？
李淄源眼睛遥遥看着窗外远处的星空，露出追忆之色。
“你可能不知道，说起来，我和你父亲也算是老相识。”
“不过，那是很多年前了。”
“那时，我在姜齐都城临淄城中游历，机缘巧合，认识了你父亲，当时的大齐公子。”
姜忆凡又是一愣。
父亲？
父亲的形象在她的记忆里，已经很模糊了。
那个男人在她脑海中，只剩下模糊的身影，混沌一片的面容，以及姜圣虚这个名字。
姜氏被灭族时，她身在海外蓬莱仙岛上，侥幸躲过一劫。
父亲留给她的最后书信，是告诫她成人之前，不准出岛。
姜忆凡便老老实实在岛上待了十八年。
仙岛之上岁月与凡间不同，待到她在蓬莱长大，凡间已是几十年过去。
在世人眼中，姜齐灭亡，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
久到就算是以曾经姜氏如日中天的威望，也只剩大猫小猫两三只的追随者。
而眼前这个男人，居然说认识自己的父亲？
李淄源轻轻眯着眼，面露追忆之色。似乎又看到了那个总是温和笑着的男人。
“当年我在临淄府结交游侠儿，碰巧认识了你父亲。”
“你父亲呀，可算不上什么聪明人·······堂堂齐济太子，偏偏一副圣人心肠。”
“因为有些事情，我和他的关系很好，非常好，好到他连《圣心诀》的密辛，都能告诉我。”
李淄源看着姜忆凡，语气带着玩味。
“要修炼你们家的《圣心诀》，得到功法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作为功法核心的【情之种】。”
“对吧？”
姜忆凡心头剧震。
【情之种】的事是姜家不传之秘，作为嫡系的她，也只是在接收传承的时候才知道。
眼前的这个人，却在毫不在意的谈着《圣心诀》最大的秘密！
【情之种】是《圣心诀》修行的核心，如同一枚种子。是修行《圣心诀》的人凝聚出的传承之种。
只有接收一枚【情之种】，才能修行《圣心诀》。
接收【情之种】后，若是之前有修炼过的其他功法，都会被【情之种】吞噬，白费苦功。
而且【情之种】的凝聚相当困难，与心灵天赋相关。
有的姜氏族人终其一生，也只能凝聚出一枚传给后人，保证传承不会在自己这里断绝，以免自己变成传承的罪人。
心思越纯净的人，能够凝聚【情之种】，传承《圣心诀》的概率就越高。
她的父亲姜圣虚天赋异禀，心思澄澈，三十岁便已凝出第一枚【情之种】，传给了还是个女孩的姜忆凡。
这也是姜忆凡修行《圣心诀》的起点。
但是……
【情之种】的事绝对不可能被外人知道，眼前的李淄源是怎么知道的？
看着震惊的姜忆凡，李淄源笑笑，自然是知道她在疑惑什么。
“别想了，说真的，我到现在也想不清楚，为什么我能知晓《圣心诀》的秘辛而不会被仙家誓言束缚。”
“你家先祖得到《圣心诀》时，确实发下过仙家誓言。修行《圣心诀》者，绝不向外人泄露《圣心诀》半分。”
“所以即使世人如此觊觎，你也不能把《圣心诀》的秘密告知于众。”
“至于我为什么是例外········”
李淄源挠挠头，这也是困扰了他几十年的谜题。
“当年你父亲拗不过我，试探性的告诉我一点皮毛之时，天空一声响雷，随后我就发现，再无桎梏在我心神。”
“当时姜圣虚那个吃惊啊，嘴张的那叫一个大。”
李淄源笑起来。
“可能是那一声雷，把仙道誓言对我的效果劈坏了吧······”
姜忆凡瞠目结舌。
开什么玩笑！
仙道誓言又不是什么臭鱼烂虾，你们家的雷能劈坏仙道誓言？
亏李淄源你还是【临渊】之主，居然能脸不红心不跳的扯这种鬼话！
你们李家的男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不靠谱啊喂！
【叮！】
【姜忆凡好感度发生变化，请宿主注意查收！】
【姜忆凡当前好感度：65%→63%】
【评价：好吧，这次不怪宿主，这确实属于是无妄之灾。】
李吉良刚刚到县衙门口，意识中突然传来系统提示。
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发生甚么事了？怎么又降了？”
李吉良满心悲愤。
“我就知道！那老登不干好事！”
“我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好感度啊！气煞我也！”
“等我回家，拿光那老登的私房钱！才能勉强补偿我的损失！”
“气死我了！”
李吉良气鼓鼓的，咚咚咚敲响了县衙的大门。
坐班的差人正昏昏欲睡等着下班，被大门的闷响吵醒了，心情十分不爽。
“哪个王八羔子……”
差人打开大门，正要开骂，发现是李家公子，顿时换了一副面孔。
“呦！是小李公子！”
“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哦~我知道了！上次招惹您那姓芈的小子还在牢房里呢！兄弟们这两天，可没少让他吃苦头！”
“吉良公子您放心！他一个楚华南蛮，敢招惹我们姜姑娘？兄弟们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眼前的差役唠唠叨叨，李吉良这才想起来，那个芈应飞还关在县衙里呢。
想想他弟弟芈应羽，已经和自己结成了舔狗互助关系，也不好再把他怎么样了。
李吉良想，让他吃点苦头，放出来，也不是不行。
没错！想抓就抓，想放就放。我是清河小霸王！
倒不是什么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而是舔狗事业也是要讲究方法和手段的嘛！
不过，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先忙正事！
李吉良一把扯住那差役，压低声音说道：
“带我去见江永年。告诉他，赚钱的时候到了！”
“我爹要出一百八十万，出兵剿匪！剿城里的燕阳鞑子！”
那衙役只觉如同一道响雷在耳边炸响，这数额惊得他脑袋晕乎乎的：
“出钱剿匪？多少！李公子你说多少？”
“一百八十万！”
“好！”
“好好好！我这就去禀告大人！”
“大人！大人！”
“李公子来了！财神爷来了！”
……
另一边，李淄源与姜忆凡的对话还在继续。
姜忆凡花了些功夫，才接受了眼前的男人与自己的父亲有旧这件事。
“那么······我该叫你一声，淄源叔父？”
姜忆凡有点迟疑。
李淄源摆摆手：
“倒也不用那么拘谨。毕竟你现在是前朝公主，我是乱臣贼子，大家某种意义上，也是战友。”
“不过说到这里，我有一句话要问你了。”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真的想姜齐复国？”
姜忆凡张张嘴，却有些犹豫。
自她回到齐济国，便有拥趸将她隐藏，为她做事。所有人都把她当做复国的希望。
可关于那个似乎在梦里的故国，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李淄源看她这样，也知道了什么。他带些无奈的叹口气，说道：
“倒也是难为你了。”
“你若是还有复国的想法，我这里倒是有个提议。”
“如今齐济一十三州，已有半数在我暗中掌控之下。”
“如果你我联合，【临渊】的势力加上你姜氏的名号，师出有名。如此一来，临淄城里的田家，断然挡不住的。”
联合？
姜忆凡很是意外，问道：
“那么，我需要付出什么？”
李淄源伸出两个手指：
“第一，我要【地字令】和【仙字令】。”
“第二，我要你嫁给吉良。不过我可以答应你，日后你们的孩子，可以姓姜。”
“你觉得怎么样？”
【地字令】？
姜忆凡没想到，李淄源连这个都知道。
姜齐鼎盛之时，姜齐王居安思危，为后人留下三份秘库，以备后世没落之时，东山再起之用。
秘库分【天、地、仙】三份，对应武学、兵甲、仙缘三物。并留下三句谶语说明。
【得地字令者，可称地上王；得天字令者，可登通天路；得仙字令者，可享仙人福！】
只是大概没有哪一个姜氏族人会想过，姜氏灭族的原因不是人祸，而是仙灾。
想到此处，姜忆凡对着李淄源摇了摇头，回答道：
“三字令中，我这里只有【天字令】。”
“【仙字令】为仙人带走，已经被带往仙界。”
“【地字令】也早已在仙灾中遗失，不知在何处，我给不了你。”
“至于另外一个条件……”
说到此处，姜忆凡半晌没言语。
【嫁给李吉良？】
【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
【不过，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不不不，这也太抽象了······】
【姜忆凡，你是雄鹰一样的女人，要嫁也是李吉良嫁！】
【······】
姜忆凡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乱。
终于，姜忆凡再度开口，语气斩钉截铁：
“第二条，我同样做不到。”
“不管我和李吉良能如何，我都不想我们两个之间，掺杂过多的其他东西。”
“不然，我会对自己很失望的。”
“再说，如果我真的带着目的与李吉良相处，这样对李吉良也不公平。”
李淄源略有意外，而后忽然玩味笑道：
“这么说，没得谈？”
姜忆凡点点头。
“没得谈。”
李淄源啧啧一声，摇了摇头又点点头。
“倒是跟你那死鬼老爹一个样子的直脾气。”
姜忆凡冲着李淄源行个礼——既然谈崩了，就没必要继续在这里待了。
“我还是称您一声叔父。”
“淄源叔父，谢您抬爱，只是我恕难从命。”
“今日多有叨扰了，告辞。”
言罢，姜忆凡扭头要走。却被李淄源叫住。
“慢着！”
姜忆凡回头。
李淄源一脸无奈，缓缓踱步到前堂。
“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走？离了这里，你要去哪？”
“你身边那些老弱病残，就普通人来说是一把好手，但是面对燕阳那群狼，可对付不了。”
“你既然喊我一声叔父，谈不成合作，我们之间多多少少还有些情谊在的。”
李淄源眯着眼睛回忆，缓缓说道：
“你父亲当年对我，也算有大恩。”
“今天之事，我帮你。”
“就当还你父亲一条命。从此我和你姜家，也算两清。”
“省的哪天做了齐济王，还老觉得自己心里有个疙瘩。”
他转过头看着姜忆凡，又恢复了那戏谑的笑容：
“不过，如果我想的没错的话，那日在汪直手中，是吉良小子救了你一命吧？”
姜忆凡点头：
“是。”
“虽然我也想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的。”
“不过，我们各论各的。”
“我欠你爹的，我今天还了，你欠吉良的，希望你也记着些。”
姜忆凡不知道他为何说这些，但这也是事实。当日若不是李吉良，她必死。
她缓缓点头：
“好。”
李淄源满意点点头。
正在这时，门外嘈杂声响起。却是李吉良带着江永年拉拉扯扯的回来了。
“老登！老登！”
“我把江县令带来了！”
李吉良身后，跟着兴奋到满面红光的江永年，激动到话都有点说不利索：
“李老爷！你当真！当真要给县衙捐款一百八十万？”
李淄源哈哈大笑着，迎了上去。
“君无戏言！我哪敢跟江大人开这种玩笑！”
姜忆凡眼见刚刚的【临渊】之主忽然变成了个精明豪爽的土财主，这演技的精湛让她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
“这角色转变的也太快了吧？”
李吉良快步走近前堂，横插在李淄源和姜忆凡之间。
“你们聊完了吧？聊完了，我带姜姑娘去南厢房寻个住处！”
李吉良伸手握住姜忆凡的手腕，不由分说的将她拉出了前堂。
姜忆凡微微一颤，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腕，却没挣脱。
看着眼前的什么都不知道的李吉良急吼吼的拉着自己走，姜忆凡心中也有了些许异样的感觉。
李吉良心思却不在这里，只顾心中吐槽：
【快走快走！】
【再让她和老登聊下去，万一老登再不懂事，说点什么，我好感度又要掉了！】
李淄源眼含笑意看着两人走远，低声自语。
“这孩子不过十八岁，居然已经凝出第一枚【情之种】。姜齐百年来，也没人做到过如此地步吧？”
“姜圣虚啊姜圣虚，你个老小子，倒是生了个好女儿……只是可惜，你也看不到了。”
李淄源叹口气：
“奶奶的，你个老小子也算对老子有大恩，我也不愿逼迫你女儿。”
“希望吉良这个臭小子，能有那个命吧。”
他回头冲江永年摆一摆手：
“进来细说。”
此刻，李吉良已经离开，江永年哪里还有见钱眼开的样子。
他低声恭敬答应一声，跟在李淄源身后进了前堂，顺手还关上了门。
乌云遮月，山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