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多步远的距离,客知云拉着荀圭,眨眼之间就到。
稳稳地落在地上,一阵花香扑面而来,荀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觉得神清气爽。
客知云松开荀圭的手,笑着问道:“荀兄,此地如何?”
荀圭四下打量了一会儿,摇头晃脑的说道:“各种色彩搭配适宜,花香清远而不媚俗,各式房屋与各色菊花相得益彰,好景致啊。”
“哈哈哈哈,小友,快请入内一叙。”花丛深处突然有老者说话,听起来十分高兴。
客知云连忙伸手引路:“荀兄快请,山长已经知晓你的到来了。”
荀圭跟着客知云往前走,直接往小湖水边去了。走了一段,拨开一人高的芦苇丛,踏着青苔小路往里走,终于在水边看见了一位老人。
老人坐在一块青石之上,头顶的一束芦苇被用藤蔓缠紧,捆成了雨伞的模样,用来遮阳。老人握着一根竹子鱼竿,正在垂钓。
听到脚步声,老人回过头来看向荀圭,客知云拱手作揖:“山长,这位就是荀秀才。”
“好好好,我来招待。”老人笑呵呵的起身,对客知云挥了挥手:“偷懒也就到此为止了,今日还有不少学生尚未返校,你还有的忙呢。”
“是。”客知云弯腰应了下来,然后转身对荀圭说:“这就是我正气书院山长,菊渊先生。我还有事,暂且告辞了。”
荀圭赶紧打招呼:“见过菊渊先生。”
客知云一个闪身就消失了,想必是回到了山门值班去了。菊渊先生摆了摆手:“小友不必多礼。先前你所吟‘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一句,不知可有全文?”
这都听见了?也不知道这位是什么境界。荀圭心里惊讶了一下,然后笑着回道:“有的。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嗯。好诗啊。”菊渊先生摸着胡子,面色满足:“不过小友年纪轻轻,怎么会有避世隐居之念呢?”
荀圭心说不好,这可不是我这个年纪该有的感悟。心思一转,荀圭瞎扯:“不瞒前辈,在下出身不好,求官不得,虽也有些抱负也无处施展,所以???”
“哈哈???无妨无妨。”菊渊先生笑道,“代天牧民是抱负,教书育人也是功德。既然有缘到此,你就在书院里做个教习,也是儒生所为啊。”
荀圭挠挠头,又说道:“在下才疏学浅,根基不稳,此次前来,实则是为了求学。不瞒山长,在下并无信心教授学生,还是想先???”
话音未落,菊渊先生又是呵呵一笑,笑了几声才说道:“你搞出了竹纸,带着黄村致富,让他们不至于再走回老路,这样的教化能力,又何必妄自菲薄呢?”
荀圭大为吃惊,忍不住问道:“您是怎么知道的?”
菊渊先生仰天大笑:“哈哈哈???荀秀才啊,北圣前辈早已将你的形象传书天下,那教谕不认得你,但稍微大点的书院都都是知道你的,你以为你是什么无名之辈不成?老夫也关注你许久了。”
荀圭忍不住挠头,尬笑道:“师祖他还真是???护犊子啊哈哈???对了,还未请教前辈尊姓大名?”
菊渊先生扶着腰,重新坐在青石上:“老夫姓张,名秋华。哎呀,这都多少年为说过本名了,老夫都要忘记了???”
荀圭见状,小步上前,蹲在菊渊先生身后,轻轻的给他捶起腰来,继续问道:“前辈,既然您知道我,那我这腹中空空您肯定也知道,为何要我做教习呢?”
菊渊先生重新为鱼钩挂上饵,说道:“你啊,就是对自己太不自信了。”说着,他把鱼钩重新抛进水里:“你既然已是秀才,说明你的学问得到了天道认可,不然你功德再多也是不成的。”说着,菊渊先生转身,示意荀圭停手,又问道:“你想一想,有什么东西是你特别擅长的?”
荀圭想了一下,自己前世学了些什么?学校里的东西早就全还给老师了,唯一记得的,就是那见人说人话的虚与委蛇的功夫。荀圭又不好意思明说,只是尬笑着看向菊渊先生。
菊渊先生似笑非笑,慢慢说道:“荀秀才,你对当今官场有什么看法?”
猝不及防的问题,荀圭想了想,说道:“我也没做过官,只是听说光考试还不行,非得有人推荐不可。”
菊渊先生回头看着水面,轻叹一声说道:“光靠人推荐,不知才学如何;光看考试,不知做事的能力如何。不过是人心淳朴天下太平,各国才安然无事而已。”
荀圭点点头,这话倒是没错,要是不太平、经济水平不发达、种地养不活那么多人口的话,什么选官的手法都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到头来还得是“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菊渊先生摸着胡须,单手忽的提起吊杆,一尾鲫鱼疯狂摆动着被拉到了面前。荀圭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巴掌大的鲫鱼,熟练地取下鱼钩。
“山长,是放还是?”荀圭问道。
“放什么,正好作菜。”张秋华站了起来,收起鱼竿:“走走走,今日的主菜有了,趁着没天黑,快去做饭。”
“啊?好。”荀圭抓起鲫鱼往青石棱角上一敲,直接敲死。张秋华在前面引路,荀圭拿着鱼在后面跟着,走出芦苇荡,穿过菊花丛,一路走到了山坡边,一间竹屋门口。
张秋华打开篱笆门,抬手一指:“那边就是厨房,你去弄吧。”
荀圭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拿着鱼就进了厨房。把鲫鱼煎好炖上,在厨房里找了一圈,又炒了个回锅肉。
荀圭准备好晚饭,张秋华山长这才走进了厨房。他拿来碗筷:“来来来,也不必端去堂屋吃了,你我就在厨房解决。”
一头雾水的荀圭吃完了饭,又洗了碗。又烧好水沏好茶,这才端着茶到了堂屋。张秋华端着茶喝了一口,感慨道:“小友,你若是个姑娘,到了这年岁,你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荀圭哭笑不得,开口问道:“山长,您有话还是直说吧。实在不行,我还有些钱财,捐给书院如何?”
张秋华端着茶杯,看着荀圭问道:“我知道你赚了钱,但我正气书院几千人,你有多少钱敢出如此豪言?”
荀圭心念往戒指里看了一眼。说道:“也不多,区区千把两黄金而已。”
“噗!”的一声,张秋华把茶水全喷了出来,“多少?”
荀圭直接把戒指里的金子全部倒在了堂屋地上,夕阳余晖照在这一堆金子上,黄灿灿明晃晃,整间屋子都亮了不少。
张秋华看着荀圭,一张老脸上满是不解:“没听说北圣门下有修习经济之道的啊???难道你?”
荀圭打了个寒战,连忙说道:“您可别想歪,师祖虽然帮我改善了容貌,可我的钱都是做生意赚来的辛苦钱!这里还有除妖的报酬呢!”
张秋华顿时眉开眼笑:“好啊好啊,小友,你以后就是我书院特聘教习了,以后就教学生经济之道如何?”
荀圭心说我懂个锤子的经济,无非是靠着前世的眼界占便宜而已。苦笑一声,荀圭说道:“山长,我这都是机缘巧合才挣了钱,您让我教经济之道,还不如让我教他们做饭呢!”
张秋华放下茶杯:“也行啊!你刚刚这顿饭就很好吃啊,比我夫人做的都好吃。哎,你有空也教教其他教习,那些成了婚的还好,那些尚未成婚的教习,天天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荀圭收起黄金,叹了一口气,果然不管是在那个世界,研究学问的都不太在乎个人生活是么?
张秋华看着荀圭收起黄金,也没再说捐赠的事情,只是说道:“小友,今日天色已晚。等明日为你落户之后,再为你分配地方居住。今晚,我给你问问谁家有空床,你先将就一晚如何?”
荀圭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我没问题。只不过我的坐骑与我相伴千里,还需有地方安置它才行。”
张秋华笑道:“这倒是小事,我山门之内,文气浓郁气候适宜,即便睡在山野之间也无妨,只是不合礼仪而已。你的坐骑可以自寻去处,想睡哪里都行。”
“这样的话就没问题了。”荀圭点点头,转头往门外叫道:“大黄???”
刚一开口,荀圭才发现问题,自己这扯了大半天,大黄还在山门外等着呢!想到这里荀圭一个起身就要走。张秋华赶紧问:“荀小友怎么了?”
荀圭苦笑一声:“我的坐骑还在山门处等我,我得去接它。”
张秋华轻笑一声,说道:“不必担心,客人的坐骑都有专人照料,待我传音,让他们把你的坐骑带来就是。”说罢,张秋华从一旁拿来纸笔,写完之后手一挥,信纸瞬间折成一只纸鹤,咻的一下就飞了出去。
“小友???荀教习,你先随我去找住处吧。”张秋华站了起来,“有些人睡得很早,你我早去,免得打扰别人。”
荀圭跟着张秋华出了门,走了半天爬上山坡,走到一处砖瓦房前,张秋华看了看屋里还亮着灯,开口叫道:“林教习。”
屋内人影闪动,不一会儿走出来一位女子,看样貌三十岁上下。她气质恬淡薄施粉黛,裹着一件薄披风,打着灯笼走到院门口,这才屈膝施礼:“见过山长,不知所为何事?”
张秋华摸着胡须,说道:“这位荀秀才,是今日来我书院报道的,天色已晚,我让他来你这里借宿。”
荀圭看了看林教习,又看了看张秋华,心说老不正经的,孤男寡女初次见面就借宿?你可真行啊。
林教习把灯笼稍稍举高照向荀圭,一见之下眼睛一亮,立马开口说道:“没问题。我这里正好有空房间,被褥铺盖都是齐的。”
没等荀圭说话,张秋华点点头说道:“那就好。哎呀,我年事已高精力不济,先回去休息了,有劳林教习了。”
“山长慢走。”林教习笑意盈盈。张秋华刷的一下就消失在原地。
荀圭看着张秋华消失的方向,心说好家伙的来的时候慢慢走,走的时候玩瞬移是吧?
荀圭又看向一脸笑意的林教习,心说这里难道是龙潭虎穴不成?
拱手行礼,荀圭开口道:“在下荀圭,今日叨扰了???”
话音未落,林教习扔下灯笼,双手一把攥住荀圭的手,笑道:“名字只不过是个代号,你叫什么都无所谓,来吧!”
荀圭一瞬间就被拉进了屋子,只听砰的一声大门紧闭。荀圭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五花大绑的捆在了床上,打眼一看,周围红色调为主,看着装饰,还有隐隐约约传来的脂粉香气,荀圭明白,这根本就不是客房,分明是这位林教习的闺房。
荀圭转头看去,林教习随手把披风扔在了地上,婀娜身段一步一摇的走到床边坐下,白玉一般的脸庞满是笑意,就这么看着荀圭。
荀圭咽了口唾沫,说道:“林教习,你我???萍水相逢,这等做派,实在是???于礼不合啊。”
林教习捂着嘴轻笑几声,说道:“无所谓啦~哎呀,不愧是北圣门下,这等样貌真是,吸溜~我见犹怜啊嘿嘿嘿???”
荀圭挣扎几下,也不知是什么东西捆住了自己,自己这么大的力气居然没挣脱!眼看着痴笑的林教习越来越近,荀圭心说怎么又遇上这样的,只好扯开嗓子大叫一声:“大黄!救命啊!!!”
林教习嘻嘻一笑:“大黄?你的朋友名字真奇怪,不过,你叫谁都没用!”
话音未落,只听一阵踢踢踏踏的声音传来,接着就是“哐当”一声,林教习的房门被撞开了,一个大脑袋就这么突兀地出现。
荀圭和林教习同时看过去,就见到了大黄那双满是疑惑的大眼睛。大黄歪着脑袋看了一会儿,打了个响鼻,走了。
“哎!别走啊!”荀圭顿时叫了起来。林教习嘿嘿嘿的笑了起来:“你看看,你的坐骑都比你懂风情,荀教习,你就从了我吧!”说着,一双玉手直接攀上了荀圭的胸口。
荀圭一咬牙,闭上了双眼。生活就是这样,既然无法反抗,索性躺好接受就是。但是等了半天,却没了动静,荀圭睁眼一看,林教习神色不再痴迷,反倒是局促的站在那里。
她俏脸通红,双手捏着衣角,好半天,她才小声说了一句:“又是这样,羞死人了!”说罢,一跺脚就跑了出去。
等了半天,荀圭也没看见有人来。又叫了几声大黄,大黄还是没来。挣扎了几下,还是没办法挣脱束缚。荀圭长叹一声:“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第二天一早,“大”字形的荀圭终于被张秋华解救了。推拿活血好半天之后,荀圭才算是活了过来。
荀圭看着一脸无辜的张秋华,咬着牙问道:“山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这个???事情就是这样,啊,情况你已经知道了,书院呢,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你可以放心。”张秋华顾左右而言他,“你也不要有什么情绪,书院一定会妥善处置。”
“砰!”的一声,荀圭猛地一拍桌子:“特么这里也有人打官腔!我不干了!”
说罢,荀圭拔腿就走,就算是没法晋升修为,找个地方种田终老得了,反正钱够用!也免得碰到各种幺蛾子。
“哎,荀教习,你还没给钱呢!”张秋华突然开口。
荀圭一个猛回头:“一条巴掌大的鲫鱼,我算你二十文钱足够了吧?我和大黄的住宿费,我算你一两银子如何?”
张秋华双眼一眯,笑道:“那可不够啊,荀教习。满山的兰花和梅花,都是文气滋养种植的,你那千两黄金全算上才够哦。”
荀圭懵了:“什么梅花兰花?关我什么事?”
张秋华领着荀圭来到屋外,指着两片山坡:“你看,你的坐骑,昨晚四处乱跑,把满山的兰花的梅花啃个了干净,根都刨了。”
荀圭看着这一片狼藉,还有正在远处啃菊花的大黄,欲哭无泪。
张秋华摸着胡子,笑吟吟的说道:“好了,算上那一丛菊花,你的金子都不够。荀教习,看样子你只能在书院打工还债了。”
荀圭狡辩道:“不过是一些花草,有那么贵么?”
张秋华摇了摇头:“此言差矣啊。这都是一众翰林、大儒倾注心血栽种、培育的。随便一株种在寻常人家里,都有开智启蒙的功效,非说起来那每一株是千金难求。我只收你一千两黄金,已经是看在北圣前辈的面子上了。”
荀圭长叹一声,从戒指里取出黄金堆在地上。抬头看天,无力的说道:“那一切全凭山长安排了。”
张秋华笑的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拍了拍荀圭的肩膀:“不要灰心,我书院待遇很好的,按你的薪资计算,不过三年而已。”
荀圭看着远处啃完菊花又去芦苇荡撒欢的大黄,立马说道:“三年就三年,说好了不许改!”
“君子一言驷马难???”张秋华笑道,下一秒,他也看见了大黄正在芦苇荡里横冲直撞,不由得大叫一声:“老夫的芦苇!”
荀圭嘿嘿一笑,大黄这波啊,这波叫及时止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