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雪下得更大了,风声呜呜的一直没停。到了第二天早上,院子里的雪足有半条小腿高。
荀圭打着哈欠,站在窗户边伸了个懒腰,然后把窗户打开一条缝,扑面而来的冷风,还有积雪反射的阳光,让荀圭瞬间清醒过来。
穿上厚厚的棉鞋,荀圭走到厨房生火,开始准备早餐。等粥煮好了,菜炒好了,荀圭用从灶膛里取出了引燃的碳块,放进了小火炉里。
把小火炉提到饭桌下面,把碗筷一一摆好,荀圭这才走到后面那间卧室房门口,敲了敲门:“小白,小青!起床吃饭啦!”
敲了半天没有反应,荀圭推了推门,门没锁。走进去一看,姐妹俩同睡的床上,堆了一座被子山。荀圭走到床边看了看,被子山的一角,靠枕头支撑出了一个小洞,隐约看见两个小脑袋靠在一起睡得正香。
荀圭刚想对着洞里喊她们起来,突然想起一件事:“哎,她们不会是冬眠了吧?”
挠了挠头,荀圭也不知道怎么办。蛇会冬眠他知道,但是没见过,更别说人形蛇精冬眠了,怎么想,打扰别人睡眠都不礼貌。
荀圭轻手轻脚出了屋,关上了门。算了,回头问问明月道人,看看蛇精冬眠有什么要注意的不?正想着,只听餐厅里传来一阵“唏哩呼噜”的声音,荀圭快步走过去一看,一个大脑袋正对着饭钵里的小米粥猛吸。
荀圭很是无奈,好好的一锅粥,被大黄一口就喝了个干净!也不知道大黄那么长的马嘴哪儿来的那么大的吸力。荀圭只好再去厨房,准备给自己下一碗面条吃。刚洗完锅重新上了水,大黄溜达着跟进了厨房。
“那么大一锅你都喝完了,还没吃饱么?”荀圭坐在灶膛前,一边烧火一边说:“我还没吃呢,你还要吃就再等会儿。”
大黄左右看了看,厨房地方够大,于是它走到灶台旁边,趴了下来,大脑袋架在荀圭的腿上,看着灶膛里的火焰出神。
荀圭看着大黄的毛十分顺滑,忍不住像撸猫尾巴一样开始撸大黄的耳朵,手感极佳。
水还没开,又听见客厅里传来脚步声。荀圭刚想问是谁,只听一个令人讨厌的声音叫到:“荀公子?荀公子你出门了么?贫道来找你啦。”
荀圭只好把大黄的大脑袋搬到一边,起身回道:“我在厨房呢!”说着走到客厅,看到了一脸微笑的明月道人,和穿着女装的柳塘。
“早安。”“荀公子早。”明月道人和柳塘先打招呼。荀圭不情不愿地拱手回礼,问道:“昨晚雪大,今天雪厚,你来找我干什么?不会要在这个天气开始施工吧?”
明月道人哑然失笑,柳塘也是捂嘴轻笑。明月道人说道:“不是叫你上工,这不眼看着离过年也就十天了,在下来邀请荀公子你,一起去逛一逛街,置办些年货啊。”
“还有,”明月道人一指柳塘,“天气冷了,想来那两条小蛇冬眠了吧?荀公子你没有养蛇的经验,所以我带了柳塘来,方便照顾。”
荀圭点点头:“还算你有点人情味。”说着领着他们走到后面卧室,指着那座棉被山说:“喏,睡在那里面呢!对了,你们吃了没,不如一起吃点?”
“正有此意啊,我特意空着肚子来的!”明月道人喜笑颜开,“柳塘啊,这俩小家伙就交给你了,我和荀公子去吃饭。”
“是,师尊。”柳塘答应下来,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放在了棉被山枕头洞口,然后开始掐诀念咒。
退出房间,荀圭让明月道人去饭厅等着。走回厨房,荀圭赶走大黄,荀圭添了柴火,然后烧水煮了两碗面,端到了饭厅。
“贫道不客气了。”明月道人端过面碗,拿起筷子就开吃,“吸溜~荀公子,我跟你说,我们杭州真是人间盛景啊,不光是自然景观,呼噜噜~这城里也是热闹非凡啊,今日你一定要好好逛逛。”
“我知道,吸溜~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嘛。”荀圭一边吃一边说,“话说你们这应该有个苏州吧?有的吧?”
“有啊!苏州就在,吸溜~从杭州往南百里,我和你说,咕嘟咕嘟???苏杭两城,可是这吴国的丝绸中心啊。对了,荀公子,你说的天堂,是什么东西啊?”
“吸溜~天堂不就是天庭咯,神仙住的地方嘛,”荀圭还没发现问题,“这是在夸你们地方好啊,都能和天上相比。”
明月道人赶紧吃碗面喝完汤,问道:“那荀公子,你可不可以说说天庭的事情?或许可以在多建几个景点?”
荀圭端起面碗,把汤汁一饮而尽,拍了拍肚子说道:“那不是三言两语说的清楚的。哎呀,没想到我的手艺不错啊,我自己都觉得好吃???”
明月道人伸出大拇指,连连称赞:“好吃!真的好吃,荀公子,咱们走吧?”明月道人看荀圭这意思,没说出来的东西多着呢,反而不急着催问。
荀圭抹了抹嘴,问道:“去哪儿?我先说好啊,我没钱,你请我出门,那开销都得你负责。”
“这???”明月道人沉吟片刻,“无妨,我出就我出。不过,还要请荀公子装扮一番。”
等荀圭收拾了碗筷,明月道人给柳塘和小蛇们布下一道屏障之后,明月道人帮着荀圭换上了一身道袍,然后带着大黄一起出门了。
走了半个时辰,他们在一户看着不错的人家门口停下了。
荀圭牵着大黄不明所以,问道:“道长,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这家也是你们青城山的信徒?你打算找他们布施?”
“哎~那怎么能叫布施呢!”明月道人摆了摆手说道:“我们来帮他们解决问题,他们给我钱,这是公平交易,各取所需啊。”
荀圭看着大门上的牌匾,上面写着“吴府”,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名堂,荀圭问道:“看着没什么问题啊,这不是挺干净的么?这么爱干净的人家,能有什么问题?”
明月道人微微一笑,掐起法诀,剑指荀圭眉心,低声喝到:“荀公子,你再看!”
荀圭只觉得眉心一疼,眼前一花,再看时,那牌匾之上竟然有黑气萦绕,还隐隐泛着红光,红光十分诡异,就像是干掉的血迹一般。
荀圭吓了一跳,急忙问道:“这????这黑气,这红光???莫不有鬼魂作祟?”
“咦?”明月道人也吓了一跳,“荀公子,你怎会我道家辨气之法?”
荀圭一愣,胡扯道:“这黑气看着阴森森,难道不是有鬼?这红光看着像血迹,难道不是?”
明月道人点点头:“你这么推断,倒也没错。不过也有别的颜色:绿色是妖气,桃红色就说明是桃花运,黑气不光代表着鬼,也有可能代表着霉运。”
“霉运?”荀圭又看了看牌匾,“那具体要怎么辨别呢?”
明月道人走上前,用力敲了敲门,大声叫道:“无量天尊。贫道有礼了!”说着对荀圭一笑,小声说道:“当然是直接问啊。”
荀圭无力反驳。只听门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下一秒,大门吱嘎打开了一条缝,一个小厮探出头来,看着十分惊慌,他看了看面前的明月道人,又看了看荀圭,问道:“二位???道长,何事到此啊?”
明月道人板着脸,眼神往门后四处扫了一遍,这才压低声音,对这小厮说道:“小哥,府里出了什么事?贫道在外面都感觉鬼气森森···”
小厮“啊”的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明月道人,哆嗦着问道:“你,你怎么知道这里闹鬼?”
荀圭牵着大黄上前,也朝四周看了一圈,果然看见了一股股黑气夹杂着血光四处游荡,第一次见到这种景象,荀圭脸上的害怕十分真实。荀圭忍不住说道:“小哥,还请带我们去见你家主人吧,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小厮连忙爬起,说了一声“快请跟我来!”然后手脚并用,哭喊着往里冲,一边冲一边大叫:“老爷!夫人!咱家有救啦!”
荀圭被小厮这一嗓子吓了一跳。明月道人看着荀圭,惊奇地问道:“荀公子,你真不是我道门前辈转世?怎么吓起人来这么熟练?”
荀圭疑惑地问道:“怎么说到吓人,你还很自豪的样子?难道我看见的是假的,你只是吓吓他,好骗钱?”
明月道人摇了摇头:“不是吓他,这家确实有鬼。”二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明月道人又说道:“我虽然是真人境界,但平常百姓可不知道什么境界划分。这家人不过是普通的地主,不像盐商方家那般见识的多了,所以呢!”
明月道人看着荀圭,很认真的说道:“我就只好吓住他们,然后我再随便露两手,这样,让他们就会相信我了。”
荀圭点点头,说道:“然后你再表明你青城山的出身,为你们道宫增加一家虔诚信徒?”
“哎呀,荀公子真是机智过人!”明月道人笑嘻嘻的,“这都被你猜到了!”
荀圭很无语,这在前世都是被玩烂了的套路,尤其能骗那些老实巴交的人。不过,明月道人实打实的真人境界,解决一个鬼肯定是没问题。所以荀圭懒得再说,反正事儿解决了,自己有钱分就行。
走了几步,荀圭又问道:“既然你能解决,又为啥非得拉上我,还让我把大黄也带上?”
“哎~我叫你们一起来,自然是有大用???”明月道人神秘兮兮地说道。
话音未落,只见那个小厮又狂奔而来。身后不远处,跟着一对看着很富态的老夫妻。小厮跑到二人跟前,想说什么,却一直在喘粗气。
明月道人轻轻一挥手,一股清气撒在小厮身上,他瞬间就不喘了。呼吸了一下,小厮“扑通”一声跪在明月道人前面,哭着说道:“道长是真有法力的!道长救命啊???”
明月道人不再嬉皮笑脸,十分严肃地对荀圭说道:“明风师弟,还不把人扶起来!”
荀圭记下了这个称呼,学着掐起指决,说道:“是,明月师兄。”说着就把小厮扶了起来。
这时候,那对老夫妻也气喘吁吁地走到面前,明月照例洒出一道清气,为他们平缓呼吸。老汉感受了一下,拉着夫人深深作揖:“道长救命啊!”
明月挥了挥手,佯怒道:“我二人特意前来,你们连茶也不给一杯么?”
“啊是我们失礼了,快请快请???阿福,快去端茶!”老妇连忙说道。
荀圭和明月跟着走,一路经过前院花圃,走到了正厅坐下。一番交谈之下,明月问明白了这里的格局,宅院被高高围墙围住,前院两边各有厢房,后院还有厢房、厨房、马厩等,着实不小。
二人陪着落座,荀圭看着明月不光看了正厅房梁,还看了看周围摆设,接着,明月暗地里伸手,对着荀圭伸出了巴掌,展开五根手指。
荀圭也看了看四周,然后比划了一个“六”。明月眉头一跳,看了看荀圭点了头。
小厮阿福端着茶来了,上了茶就站在一边。明月端起茶浅浅喝了一口,看着那老汉问道:“吴老爷,我看你这些摆设,必是富贵人家无疑,怎么家里就一个小厮在服侍?”
吴老爷长叹一声,说道:“不瞒道长,自打家里出了事,下人们害怕得跑光了!阿福是我们从小收养的,所以还留在这里。”
明月看着阿福,点了点头:“是个忠心的。”然后对着周老爷说道:“你们也是多亏了阿福,不然呐???嘿嘿!”
这突然一笑,把吴老爷夫妻吓了一跳。老妇连忙问道:“不然会如何?”
明月转头看荀圭,那眼神是在说:你想分钱,也得出力!
荀圭无奈,只好胡诌:“你们夫妻年老体衰,阳气不足,若不是有阿福这个小伙子的阳气护着你们,你们早被害了!”前世电影里都这么说,荀圭来了个有样学样。
然后荀圭看见明月挑了个大拇指。接着明月看着老妇问道:“还没请教,主母你如何称呼?”
老妇说道“老身姓李,道长叫我吴李氏就行。”
明月突然剑眉倒竖,怒喝道:“吴李氏!此事皆因你而起!”
吴李氏吓得一哆嗦,带着哭腔问道:“道,道长何出此言呢?”
荀圭是插不上话了,毕竟这涉及到自己的知识盲区了。荀圭看着,明月冷哼一声,手上胡乱掐了几下,继续说道:“你身为吴家主母,三十年无所出,吴老爷并没有休了你,还待你极好,他不过是想讨个小妾续上香火,你怎敢妄起杀心,害了那女子的性命!吴李氏,你当真无礼!”
“啊?!”吴老爷站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三十年的老妻,涕泗横流地问道:“夫人,这,这是真的么?”
荀圭已经呆在原地,不是应该,先在屋子里四处调查,然后找官差帮忙查找失踪人口,实在不行就做法招魂么?怎么明月一上来就直指要害,全无前戏的?
虽然一肚子问号,但荀圭知道这会儿不方便问,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看着明月表演。
吴李氏十分惊惶,语无伦次:“什么小妾,我不知道!我,我累了,我想去睡了???”说着,她站起身就想走。
明月嘿嘿一笑,一指身边:“人证在此,你跑得了?”荀圭跟着转头一看,一个满脸血污,衣衫不整的女鬼就站在身旁。
卧!!槽!!荀圭心脏骤停,但是现在是装作高人,荀圭只能咬紧牙关不发出声音。明月指着女鬼,冷笑道:“吴李氏,你认得她么!”
吴李氏一看大惊失色,顿时尖叫起来:“你,你死了!不是我,不是我害得你啊啊啊啊???”
明月一挥手,女鬼消失不见。再一挥手,吴李氏发不出声音来了。明月端起茶,慢悠悠地吹开茶叶,喝了一口。然后才看着呆若木鸡的吴老爷,问道:“吴老爷,吴老爷!公了私了?”
荀圭连忙凑过去,小声说道:“明月,这人命案子也能私了?”
明月比了个手势,示意稍安勿躁,荀圭只好坐了回去。只见吴老爷怒视吴李氏,举起手掌,却久久没有落下。
吴老爷长叹一声,瘫坐在椅子上,轻声道:“私了吧。”
明月点了点头,伸出五根手指,然后看了眼荀圭,把手势改成了“六”。明月对吴老爷说道:“六百两银。我和师弟一人五十两。剩下五百两,我帮你赔给那姑娘的家人。”
吴老爷无力的点了点头,挥手示意阿福去拿。阿福似乎有些犹豫,还是转身去了。
······
没过多久,明月和荀圭来到城外,在一个无人的山坡上,二人一边看着大黄四处撒欢,一边说话。
荀圭提着一个大袋子,沉甸甸的。荀圭问道:“明月,你不是说五百两么?怎么又变了?”
明月道人抱着手,吃惊的问道:“不是你比划了个‘六’么?我还以为你嫌少。”
荀圭比划出一个“六”,无奈说道:“我是觉得你要价太多,说你做事真溜!这六是个谐音啊!”
明月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无所谓,多的钱,都给那姑娘家里就是。”
“对了明月,”荀圭又问道,“不是要先调查的吗?你怎么进去就知道啥情况?”
“她告诉我的啊,我都说了直接问嘛!”明月朝荀圭身后一努嘴。
荀圭一转头,“卧!!槽!!”一声叫了出来,惊起满山雀鸟。荀圭连退几步,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明月道人:“你,你想吓死我啊!”
好不容易缓过来。荀圭看着这个满脸血污一身破烂的女鬼,问明月:“这位要怎么处理?”
明月撇了撇嘴,掐起发觉念起咒语,不过几秒之后,女鬼消失。
荀圭瞪大眼睛,难以置信:“这就完了?”
“完了。”明月道人点点头,一脸轻松,“她已经投胎去了。”
荀圭陷入了迷茫,老半天之后才说道:“这么简单的话???那你叫我一起来干什么,还,还把大黄也带着?”
明月道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反问道:“不是说了买年货么?那么多东西当让要大黄帮着背回家啊!”
荀圭沉默了,,一言不发的,转身向城里市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