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展风缓缓睁眼，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陌生的明堂中，明堂四角立烛，居中摆着棺椁。
他皱了皱眉：“我这是在哪……”
下一刻，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从黄木江大战后这两个月的画面迅速填满了他的神识。
无数臃肿的记忆像是蓄势已久的烟花，同时在苏展风的脑海中轰然炸响，让他头疼欲裂。
“我想起来了……我们已经进入了这片上古秘境，刚刚发生的不过是秘境中的幻觉而已……”
苏展风痛苦地捂着头，梦境和现实的交错像是两张画片在眼前交叠，让他一时间有些混乱。
此时他心中记得一个念头：“在梦境中，我过天门而不入，还在天门上斩下一道剑痕，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梦境的臆想？”
黄木江一战尘埃落定后，苏展风就失去了意识，如果那时他真的如梦中一般，误打误撞来到天门前，在上面留下一剑，然后事后忘记了，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主要是梦境中的一切都太真实了，苏展风甚至怀疑那传说中的天门真就如梦境中一样。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深思，身边就传来一阵细碎的轻咛声。
苏展风转头望去，看见身侧的公孙桂秀眉微蹙，缓缓张开双眸。
身边其他人也缓缓张开眼睛，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和苏展风一样充满了迷茫，恍如隔世。
苏展风扫视一圈，发现明堂内只剩下五个人，天柏剑宗的姜志凌和星宿宗的李湘云已经不在了。
想来是他们没能通过梦境的考验，所以被提前送出去了。
苏展风随即看向脸色懵懂的森罗，皱了皱眉。
这一关秘境主要是对他们大道心境的考验，苏展风原本以为，以邪祟宗圣女的扭曲心境，必然是没法通过的。
没想到她竟然也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这就让苏展风有些匪夷所思了。
按理来说，这间明堂的主人乃是一方忠肝义胆的剑修豪侠，应该最看不惯森罗这样的邪祟之徒，为何她还能顺利通关呢？
林十二突然长舒一口气，拍拍胸脯：“呼……好险好险！幸好只是一个梦啊！”
留尘则是面露悲怆之色，双手合十，不停地默念着“罪过”。
苏展风见状，于是好奇问道：“十二，留尘，你们做了什么梦？”
“别提了！”林十二扯了扯嘴角，有些厌烦道，“太窝囊了！”
“我梦见自己变成了一个穷困潦倒的酸秀才，考了几十年的功名毛也没考上，每天还要被那个黄脸婆媳妇骂，连嘴都不敢还，太没出息了！”
“等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最后考一次，没想到居然中了！当时给我高兴的，还以为要时来运转了呢，没想到才刚上任一年，竟然就病死了！”
林十二摇摇头：“我从来没做过这么憋屈的梦，偏偏还跟真的一样！”
“落魄酸秀才的林十二吗……”苏展风笑了笑，“可惜我没看见，不然就能好好嘲笑一番了。”
林十二翻了个白眼。
“留尘，你呢？”
“额……”留尘刚想开口，但表情却突然变得尴尬起来。
不过犹豫再三后，他还是说出口：“我梦境我变成了合欢宗的弟子……”
苏展风和林十二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爆笑出声。
“咳咳！大哥二哥，冷静一点！”留尘的脸色涨红，“我还没开始说呢！”
林十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拍了拍留尘的肩膀：“不用了……光是‘合欢宗弟子’这个身份就已经够让我们笑一阵了！”
“额……事实上，我还是合欢宗中天资最好的……”
“哈哈哈哈……”
眼看这两人笑个没完了，留尘赶紧喊道：“二位哥哥，莫要取笑了！”
等他们好不容易平息下来了，留尘才继续讲下去。
“……为了不让小尼姑成为鼎炉，我只好趁着深夜带她偷偷逃出师门，想要远走高飞。”
“可惜我们很快就被合欢宗的长老追上，说我叛逃师门，要清理门户。”
“最后小尼姑为了保护我，死在我的面前，我也不敌几位长老，被打得神形俱灭。”
苏展风和林十二听完后沉默片刻，苏展风突然说道：“我还是更喜欢这个梦境的前半部分。”
林十二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我的好哥哥，可别再说了！”留尘拍拍自己的大光头，一脸苦恼的模样。
几人玩笑过后，林十二问道：“苏兄，那你的梦境呢？”
“我啊……”苏展风倒也没想着隐瞒，“我记得我变成了一只蜉蝣……”
苏展风把自己以蜉蝣视角在黄木江上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留尘闻言，有些感慨道：“古有道家圣人庄生晓梦迷蝴蝶，不知是自己梦见蝴蝶，还是蝴蝶梦见自己，最终检视自我，一朝入道。”
“今日大哥你梦蜉蝣，和那位道家圣人亦是异曲同工之妙啊！”
“这么厉害吗？”苏展风还没太在意，“我只不过觉得想清楚了一些事情，仿佛拨云见日，天地骤明……”
苏展风越说声音越小。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梦境中的蜉蝣，竟有这般玄妙。
我既是我，蜉蝣是我，剑修也是我，再无迷惘。
这种感觉很难用言语来形容，如果不是留尘提醒自己，他甚至都察觉不到自己的心境已经这般通透，澄净如湖。
林十二忍不住追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我就感觉……”
苏展风话说一半，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像是哑巴一样。
下一瞬，一股从天而降的大道压制突然降临在苏展风肩上，巨大的压力让他的瞳孔瞬间缩紧。
“怎么了？”其他人也立马察觉到苏展风的异样，顿时有些错愕。
所幸公孙桂的位格够高，看出苏展风此时的状态是受到了大道压制，和渊明灵猫一族的契约殊途同归。
她连忙说道：“不要去说，不要去想，屏息凝神！”
苏展风照着公孙桂的话做了，感觉自己肩上压力骤轻，这才松了口气。
“呼……”他长舒一口气，对公孙桂笑了笑，“多谢！”
公孙桂歪着脑袋，巧笑倩兮：“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