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来到星宿宗后山的一处僻静林间，还没走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女子清朗的读书声。
芝绮云轻轻一挥手，丛生的树林自动分开，众人面前的空地上出现了一间书塾。
露天的院子里摆满了低矮的桌椅，二十几个穿着星宿宗制服的弟子们坐在课桌前，摇头晃脑地念着圣贤书。
林十二脸上露出一丝羡慕：“要是当初我求学的时候，身边有这么多女同窗就好了。”
苏展风斜着眼：“山脚的石涧怎么没把你烫死……”
几人悄然来到书塾的围墙外，并没有刻意隐藏身形。
一些念书不专心的弟子无意中抬起头，很快就发现了他们。
“宗主！”
“白磷长老！”
几个弟子的呼声很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刚刚还在摇头晃脑的弟子们都放下书籍，看向芝绮云他们。
芝绮云朝弟子们招招手，脸上笑容洋溢，似乎很享受这个万众瞩目的过程。
直到某个弟子突然喊了一句：“师娘……”
场面登时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中。
林十二偷偷给那个口不择言的女弟子竖起大拇指
这时屋内传来一个略微有些严厉的声音：“念书声怎么停了？专心一点，我等下要挑几个来抽背的……”
说话间，一个青衫儒士走出书塾的小房间。
东严先生看上去四十来岁的模样，一身青衫儒袍，衣饰朴素，蓄着漂亮的山羊胡，眉宇间神色慵懒。
见到众人后，东严先生也是愣了一下：“乔穗？”
“先生！”小乔穗脆生生地喊了一声，脸上的喜悦溢于言表。
林十二则在一旁龇牙咧嘴道：“老头！你是真看不见我是吧？”
“看见了看见了，这不是我那不成器的林少爷吗？”东严先生摸了摸胡子，“今天什么日子，竟然有两个学生来看我。”
芝绮云使了个眼色：“小书……咳咳，东严先生，我们进去再说吧。”
东严先生点点头，进屋前还不忘朝那些弟子叮嘱一声：“继续背，今天要把《孔书新语》的第四卷第三章背下来，下堂课来讲解！”
一听到要继续背书，那些女弟子们顿时泄气回道：“是……”
众人来到屋内，发现这间书塾已经被改造成了藏书室，房间的三面墙都装着到顶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古籍。
东严先生一招手，桌上的古籍自动飞回书架的空缺处。
书桌前有几张矮凳和团蒲，不过也不够那么多坐的。
白磷长老见状，自然是识趣地告辞。
苏展风看着屋内简陋的模样，也没有落座的心思，干脆走到书架旁打量起那些藏书的脊封。
“《圣人经》、《孔书新语》、《阳明诗集》、《南唐词》……看来这位东严先生的学识还挺广的，诗词歌赋都有涉猎。”
“嗯，怎么还有本《闺厢记》？”
《闺厢记》是山下王朝流行的趣味画本，里面讲的主要是大户深闺中的一些闺房趣事，对那些女子的心思描绘得入木三分。
当然，其中也不免一些香艳桥段，基本上是两页一肚兜，三页一春梦的那种。
虽然不至于和春宫图一样沦为低俗的淫邪读物，但在书院中也算下流，属于被先生抓到要打手心的那种。
苏展风不禁莞尔，看来这位大儒倒也有几分真性情。
不过这么一本通俗读物混在圣贤书中，难免也有些怪异。
苏展风本来想帮它换个位置，不过想了想，还是不要乱动别人的东西比较好。
随后他询问了一下东严先生，从书架上选了一本开蒙的《八十一字经》看了起来。
东严先生则是和两位弟子寒暄起来，主要还是询问他们的学业和近况。
几人一直闲聊了半个时辰，这才把林十二和张乔穗的事情聊完。
小乔穗耐不住性子，主动询问道：“先生，你这两年都在这里吗？”
“是啊……”东严先生看了眼坐在一旁的芝绮云，开玩笑般说道，“我打不过芝宗主，只好被她扣押在这里咯。”
芝绮云坐在屋内仅有的一张高脚凳上，晃着绣鞋做了个鬼脸：“少来！小书袋，我看你自己在这儿教书也挺开心的！”
“这是两码事，”东严先生摇摇头，“我在哪里教学生，教什么样的学生都会感到很开心，但这和你软禁我不冲突。”
林十二挑了挑眉，问道：“先生，你想离开这里吗？”
东严先生却是笑着摇摇头：“现在就算了，我的功课还没有教完呢……”
林十二听着外面抑扬顿挫的读书声，也是不置可否。
自己先生就是这样，对其他的事情兴趣都不大，除了研究学问，最喜欢的便是教书育人。
要不然他怎么会在南唐洲的乡野间游历，当了一路教书的山水郎呢？
“哼！书袋子！”芝绮云忽然有些恼怒，从高脚凳上跳了下来，气呼呼地走到书架旁拿了本书，不去理会他们。
苏展风瞥了一眼，发现芝宗主看的正是那本《闺厢记》。
“原来这本书是芝宗主看的啊……”苏展风恍然大悟。
几人又聊了两句，当东严先生听说小乔穗已经炼出本命字的时候，倏然就沉默了。
片刻后，他朝芝绮云开口道：“绮云……”
“干嘛！”芝宗主没好气道。
“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能担任星宿宗的客卿长老吗？”东严先生淡淡道，“我答应了！”
“什么？”芝绮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等等等……你怎么突然就……”
东严先生开口道：“听说客卿长老的弟子可以算作星宿宗的内门弟子，学习你们的心法和术法，对吗？”
张乔穗愣住了。
芝绮云这才反应过来：“你是想让这个小丫头……入我星宿宗？”
“嗯……主要是跟着十二，我不太放心，怕她学坏了。”
林十二虚着眼不满道：“喂！老头！”
芝绮云的神色变得有些复杂：“你愿意为了自己这个弟子，放弃自己的自由之身吗？”
东严先生没有说话，只是回头向张乔穗问道：“乔穗，你愿意跟着先生在星宿宗上学习吗？”
张乔穗脸上头一次露出这么为难的神色。
她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向自己师兄。
回应她的只有林十二的笑脸，还有鼓励般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