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皎洁,温柔地将清辉洒满大地,如同玩弄人间的顽皮精灵,惹人怜爱,恨不得将其狠狠拥入怀。
但是呢,世上人想拥入怀的可不只有月光,还有那让无数人飞蛾扑火的理想、梦想、幻想,其中有对无上权力的痴迷,也有为天下万民的决心,若是这两者在月色正好的今夜碰撞,想必定会绚烂无比吧!
今日,在黑夜还没有主宰风曜城的时候。
一座青木帝君庙位于城中最繁华的闹市,无论何时,永远是车水龙马,永远是人满为患,这里是青木神教用来收割信仰的地方,不只是教众,更有无数百姓不远万里从青州各地赶来,就为了花大价钱在青木帝君神像前供上几根香。
在青州各地都有青木帝君庙的身影,大禹时代提倡尊敬自然,对神鬼之道敬而远之,而青州帝风昊继承了这一理念,并加入“孝为人之根本”的观点,均对收割信仰并不感冒,也因此,青州大地上有蛇教在内的许多地上地下宗教,能够见光的里面唯有青木神教最受欢迎。
无论什么时代,宣传都是最重要的,有了刘虞的加盟,他背后恐怖的“救世之人”名号无疑能为任何教派带来恐怖的流量,再加上风清韵的“青木神女”招牌,以及风远浩背后在朝廷和江湖两头运作的努力,这个教派想不火都难。
但是,想要让青木神教之火烧遍青州大地,需要不停为其添加燃料,需要无数人力物力财力,作为源源不断的助力。
风远浩深谙此道,因此并不看管,放任这青木神教成为贪官奸佞吸吮民脂民膏的工具。
没人知道吗?没人不知道。
但又能如何?天下真有谁敢做那出头的傻事呢?
值得庆幸的是,天下从来不缺“傻”人。
“曹大人驾到,闲人~”
一旁的民兵正要提醒青木帝君庙的香客散去,就被身穿青州朝廷官服的曹谦轻声制止,“唉,不用驱散这里的百姓。”
他身后跟着百来名民兵,皆手持大铁锤,神色犹豫,但还是主动从人群中挤出一条路,护着曹谦来到了青木帝君像前。
这青木帝君像高九尺,宽四尺,涂便金粉,画满彩绘,栩栩如生,面带微笑,两腿盘曲交叠而坐,心安理得的接受世人朝拜,即使没有人知道这所谓的青木帝君有什么真正的功德。
曹谦负手而立,仰面直视青木帝君像的面庞,青木神教明令规定不准与神像对视,否则便是大不敬,也因此他的举动引起了全体香客的不满,要不是忌惮这人身上的官服,说不定早就一哄而上把他扔出去了。
“哼!竟然把自己的脸雕在神像上,风远浩,你这老东西,还真够……不要脸的!”
他回过头来,直视愤怒的人们,不卑不亢道:“乡亲父老们,你们好好抬起头,看看这神像是谁的脸?就这么一尊假神,有什么拜的必要吗?大家就不要再浪费钱财了,回家去,好好赡养父母,好好教育子女,拜神不如求己,你们自己才是自己的神明啊!”
大多数人都听不到这番话,大多数人都不认可这番话,不是他们不明白这个理,而是青木帝君像不止摆在这庙中,更多地是供在他们心中。
如果有事不顺意,就一定是我拜的不够虔诚,若是发生好事,那便是青木帝君显灵了!
感受到大家越来越不满,甚至开始骚动起来,曹谦只能无言转身,心一横,咬牙道:“给我砸!”
命令虽下,却没有一个民兵真的上前去砸神像,既怕青木帝君报复自己,又怕大众手撕了自己。
“没人敢砸?好啊,我曹某人今天就亲自做这大恶人。”曹谦不顾随从阻止,夺过大铁锤,铆足了力气,像是要把压在百姓心上的神像一齐破去一般,一下一下抡向神像,越抡越用力,越砸越凶狠,口中振振有词道,“你们看到了,这就是一破神像,有鸡毛用?有本事跳起来打我啊!有本事显灵弄我啊!呸!区区神明连我这么一个读书人都打不过,你们拜他还不如拜我呢!”
大家全都呆立在原地,愣愣地看着曹谦发疯般地用铁锤殴打神像,如同见了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这股狠劲直接吓退了想要拉走他的教众,没有人知道这位年纪不过二十岁的小伙子为什么这么勇敢?
青木帝君不一定存在,但是风远浩是存在的啊,青国这台暴力机器是正常运转的啊,谁不知道这神像背后坐着真正的大神?也因此哪怕不信鬼神之人也不敢对这神像有半点不敬,可这普普通通的小小芝麻官却敢。
所有人都以为这曹谦是不是疯了,或者是不是与那风远浩有什么私仇,可惜都不是,他只是有着一腔热血,希望对得起自己的官服,想要真正为百姓做些什么罢了。
直到神像已经碎得不能再碎了,曹谦扔下铁锤,一屁股坐在地上,看向早已目瞪口呆的民兵们,淡定道:“好了,你们撤退吧!一人做事一人当,今天这事与你们无关,要杀要剐全冲着我来就好。”
民兵们知道曹大人恐怕活不过今天了,无论是教众们的报复,还是风远浩的怒火,都不是他们能够对付的,只好纷纷拱手抱拳,献上自己的敬意,然后咬牙离开了。
好不容易等到民兵全都离场了,青木神教的教众们立马蜂拥到曹谦面前,将其包围,扬起拳头棍棒等物,要让这多管闲事之徒好好吃吃苦头。
善良的百姓们不忍直视,或闭上双眼,或扭过头去,希望这名不知好歹的小伙子能够活下来。
曹谦可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大喝道:“等等,你们要干嘛?我砸的是青木帝君,又没打你们,这么激动干嘛?若是你们的神明真的有什么作用,不应该是他亲自来收拾我吗?怎么了?你们也觉得这青木帝君没用,连我都打不过,所以你们才会上来帮忙,是吧?”
教众们气得牙痒痒,他们没想到这人竟然如此牙尖嘴利,干了这么一摊子事,还反过来让他们无从下手,打下去固然能出一口恶气,可是那不就证明他说的是真的了。
最后,曹谦被教众们直接扔了出去,并表示以后不欢迎他,再来的话,就见一次打一次。
曹谦艰难地爬起,拍了拍尘土,整了整官服,也不走,只是坐在庙前的台阶上,等待着那把自己无论如何都避不开的屠刀砍来。
没过一会儿,地面就开始震动起来,众人都是惊骇不已,唯有曹谦面色从容,看着天边一线铁骑从远方浩浩荡荡冲来,如足以排山倒海的浪涛,势不可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