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日近黄昏，姜羽鬼鬼祟祟地溜进斩妖司衙门，进了后院，好巧不巧正赶上百户裴言大人点兵点将。
后者早听说了禹望村姜羽鬼魂作祟之事，此时看了看前者头发尚未烘干，衣物稍微濡湿，便知道对方并不是鬼，毕竟哪个鬼这么爱洗澡？
“我想我可以解释。”姜羽自己把自己从泥土之中救出来之后，长时间都在感叹那七位绝美毒妇管杀又管埋的精神何其多余，不然何必还用洗第二次澡？
其余斩妖司的打工人都是惊魂未定状态，早些时日听小白聊过姜羽何其俊伟，他们都会扼腕叹息一番，为自己不能结识这等忠义之士而深感遗憾，谁知道今日便是见到本应死去的本尊了！
裴言如同面瘫，一挥手，“无妨，归队吧！”
“归队？”姜羽疑惑，自己没说加入斩妖司啊，只不过晚上出出力而已，怎么就签了劳动合同了？
“你的事情，我已经上报了，上头批了，说破格将你直接招收。”
裴言一向办事神速，比起小白聊到的姜羽如何英俊，如何温柔，他更在意小白赞不绝口的，对方那惊世骇俗的一枪。
如今那枪还扎在强盗营地的岩壁上，供青州诸多习武之人驻足观赏，据说，连荧惑城的纨绔头子徐大公子都为此连夜爬上大青山，连连大呼：“好活！当赏！”
也不是附庸风雅，无非是觉得这一枪简单粗暴，比起江湖上高手的繁复枪法更加出彩！
裴言也是武痴，他期待有幸亲眼看见姜羽出手，更希望这种高手在自己麾下。
然而，姜羽心心念念找寻绫的下落，可没什么打工的想法，再说了，他的梦想就是不上班。
修仙就是为了不打工！
没修仙要打工，修了仙还要打工，这仙不是白修了吗？
“恕我拒绝。”姜羽态度坚决，这事没的谈。
裴言点点头，缓缓开口：“据我所知，你当初就没有加入青州户籍，成年男子未入户籍者，充军！”
“头儿，我去哪个队伍？”姜羽立马改口。
甘文崔小白都是一脸高兴：要不人家是百户呢？三言两语就拖姜羽下水了，这手法，这嘴脸，放到平行世界，地主黄世仁来了都得跪下叫声爷。
现在甘甜小队正好有一个空缺，她很是兴奋，姜羽若是入队，这战斗力提升的不是一星半点啊！
她可是记得他当初的功绩！
独自斩妖十一只！
还是强大的妖！
这绝对值得斩妖司各位尊贵的千户百户大人面红耳赤吐沫星子乱飞地争抢了！
甘甜连给姜羽准备的入队仪式都想好了，笑得合不拢嘴，正欲上前亲领未来队员归队，就听到裴言轻咳一声缓解尴尬，顿时心中凉了半截。
果然，裴言拍了拍姜羽的肩膀，装出一副勉为其难的表情，“其他小队暂时不缺人，你就跟在我身边，做我的助手吧，薪资待遇等同总旗。”
工钱什么的，姜羽倒是无所谓，他只是不希望被拉去充军，到时候连城都进不了，只能在山上当个野人。
在场众人没什么不满，毕竟对方有那种连青州帝都大为赞赏的单人战绩，他们也自然心服口服。
江湖上还曾有人把济北城姜羽和禹望村姜羽关联起来，不过没多久就被否了，若是济北城姜羽在那里，就算不能击溃妖怪军团，起码自保是没问题的。
不过当事人姜羽先生表示，有没有记忆完全是两个级别的战力……
裴言扫了众人一圈，刻意避开甘甜那幽怨的眼神，轻咳一声，号令道：“出发！”
足有上百的黑衣人，浩浩荡荡从衙门出发，一路小跑，前方有骑手开路，两旁百姓都是默默地看着这支斩妖司的队伍，或尊敬，或感叹，不知道这次又会有几人活着回来？
裴言骑马，姜羽也骑马。
裴言的是公的，姜羽的是母的。
后者人马整体身高也就矮了前者一头。
这职场令人反感的小味儿一下子就蹿上来了！
“裴大人。”姜羽轻声道。
“叫我裴言就好。”裴言还算好说话。
“裴言，你不能给我也找头公马？”姜羽担心胯下的枣红母马勇猛不够，临阵逃脱是小事，把自己摔下来是大事，就是不知道斩妖司有没有工伤补贴。
裴言目不斜视，只是看向前方，“母马不好？”
“不是母马不好，一般战马不都是公马？万一打起来误事如何？”姜羽开门见山道。
裴言微笑摇头，宽慰道，“你放心，这匹母马可以说是最好的了。”
“好马岂能无主？”姜羽直言不讳。
“他的主人，死了，死在上一次行动中了。”裴言语气平静，无喜无悲，同事死亡在斩妖司不是什么新鲜事，“尸首还是这马驮回来的，比起斩妖司那些死无葬身之地的英魂，这还是个不错的下场，更何况他的家人见了他最后一面，送了他最后一程。”
姜羽不说话了，明白这深谙pua之术的上司是要借这马讲大道理了，立马洗耳恭听。
“加入斩妖司的下场可不比充军好多少，你做的决定不算多英明。”
“你可知道为什么即使这样，还有无数年轻俊秀加入斩妖司？”
裴言带着询问的意味看了姜羽一眼，后者摇头，等待前者自己说出答案，毕竟老板说话都要兜圈子卖关子，再加上个摆架子，这裴言就是个完全体的领导了。
“因为他们都是青州养大的孩子，试问，如果你家里来了豺狼，你会如何去做？”
姜羽点点头，这个道理他是清楚的，这青州有一事与其他世界不同。
就算是当初禹望村的小白，虽然被调侃为白傻子，也不事生产，但也饿不着，为何？
全靠百家饭！
裴言继续缓缓道。
“这地方，更有人情味儿……因为青州地大物博，百姓勤劳开放，所以村里蹭个饭完全不算事。”
“可别小看这种芝麻小事。人人为我，我为人人，正是因为日常滴水的恩惠，不然哪有用性命守护家国平安的涌泉相报？”
裴言压低了声音，“我不知道你的家乡在哪里，但是我希望你能把这里当家，试着爱上这里。”
姜羽牵着缰绳的手微微握紧，陷入了沉思，自己一直以来都是为了目的而行动，可若是真为了赶路忽视了风景，也确实是不美。
长此以往，真的是修行之人该有的心态吗？
眼中只有目的何曾不是执念？
感受岁月静好又何曾不是修行？
他，慢不下来，也就没有细细思考炎世十二宗背后的目的，没有考虑除了武力之外的其他手段，才招致了自己在炎世世界寸步难行的结局。
人外有人，将一切诉诸武力之人难免遇到高手，武力有时穷，到那时又该如何？
吞魂珠中有歌姬吞魂珠，她在前世不靠武力，也能赢得世人尊崇。
姜羽有些感悟，前路漫漫，总不能逢林开林，遇山搬山吧？绕远路不一定不是捷径，或许……这前面的路要用一些更加圆滑的方式去走。